弘历同样一愣,随即便反应了过来,永璋是个没心眼的孩子,全是在为永琏着想呢,怕自己太严厉让永琏伤心,倒是个懂事的小孩。
“皇阿玛自然是最喜欢你二哥哥的。”
说着,他弯腰将永琏抱到了怀中,虽然永琏才六七岁,但已经长得很高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受宠若惊,毕竟这是他这辈子有记忆以来,弘历第一次像个阿玛一样温和地对待自己。
这让永琏忍不住欢喜,又忍不住失落。他清楚,天家向来先君臣、后父子,他又是嫡子,自当要为兄弟们做好表率,若是长久地逾矩,难免像圣祖与密理亲王那样,最终产生难以调和的矛盾,父子相见不相知。
他闭上眼,细细享受了一番这难能可贵的父子温情的时刻,便主动跳了下来:“儿臣大了,皇阿玛抱久了辛苦。”
永璋见状急的团团转,扯着永琏的衣服急切道:“皇阿玛不累。”
“永璋。”苏绿筠出声制止,上前将不情不愿的永璋拉到一旁。
弘历看着两个儿子,一个单纯善良、一个聪慧懂事,不由自主地神色温和了几分,也未再多说什么,只是欣慰地笑了:“永璋懂得爱护哥哥这很好,永琏也是朕最懂事的孩子,你们两个将来一定要好好相处,互为依靠。”
苏绿筠见状,小心瞥了一眼富察琅嬅,便领着永璋退到一旁,低声安抚着他。
永琏站在原地,心中百感交集,虽年纪尚小,却已隐隐明白这份温情背后所承载的分量。他略显拘谨地向弘历行了一礼,语气认真道:“儿臣定不负皇阿玛期望。”
富察琅嬅站在一旁,目光柔和地看向永琏,眼中闪烁着欣慰的光芒,心中却也不免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深知永琏的懂事与克制对一个孩子来说是多么辛苦与疲惫,更清楚这份温情在宫中何其珍贵。
看着眼前这一幕,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初入宫时的点滴,那时的她,也曾在这紫禁城的深墙内满怀憧憬,憧憬着有朝一日能与弘历携手共度岁月静好。
但她是皇后。
她必须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与责任,不能让个人情感凌驾于家国之上。有时候就算羡慕嫉妒苏绿筠和永璋,却也会将这些不该有的心思强压下去。
毕竟苏绿筠与弘历相伴多年,她和永璋都是没心眼的人,更不会做出什么忤逆的事情,皇上就算疼爱永璋,无非也是因为这一点。
富察琅嬅轻轻敛眸,将那一丝怅然压下,面上重新恢复了端庄沉静。后宫安稳、诸子和睦,才是皇上最期望看到的景象。
她微微侧身,向弘历端庄地笑道:“永琏是嫡子,肩上总有自己的责任,况且他还有皇上疼惜,臣妾也就放心了。”
语气平和,似是随意一句家常话,却恰到好处地为这温情一幕添上了稳重的一笔。
宫中情分从来难言,但她愿以一己之力,护住这份难得的温情与平衡。她得不到的,让别人得到也是好的。
弘历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侧头看了琅嬅一眼,目光深邃了几分,却终究没有多问。他的皇后向来克己守礼、恪尽职守,就算不说,他也清楚眼前人心里在想什么。
弘历总是对她这样的态度伤怀,总觉得自己没有得到她的真心,有时候却又觉得幸运,幸运自己的妻子、大清的皇后是富察琅嬅。
只有这样完美的皇后,才配与他一起名垂千古。
苏绿筠看着面前两人复杂的神情,忍不住在心中叹气,身为女子,她太懂得富察琅嬅所期盼的是什么,但是那些愿望,终究是宫中难以言说的奢望:“皇上、皇后娘娘,臣妾还要带着永璋去寿康宫呢,就先告辞了。”
她笑的温柔,选择将这一小方天地留给这对帝后,转身带着永璋离开。
走在路上,永璋依旧闷闷不乐,全然没有出门时那样的欢快和喜悦了,从一只高兴牛牛变成了一只伤心牛牛:“怎么啦?方才出门的时候不是还很高兴吗?”
苏绿筠蹲下身忍不住笑起来。
“额娘,哥哥为什么不要皇阿玛抱抱呢?”永璋仰起小脸,眼中带着一丝困惑和委屈:“他明明也想要皇阿玛抱抱的。”
“好孩子。”苏绿筠怜爱的摸了摸他的小脸,耐心地解释了起来:“因为哥哥长大了,将来你长大了也不能再让皇阿玛抱你了。咱们生活在紫禁城里,就要守着紫禁城的规矩。”
永璋不明白,他觉得这一切对于他来说都好复杂,为什么大家喜欢也不能表露出来,为什么不能随心自由自在地活:“额娘,我不明白。”
苏绿筠看着他懵懂的脸,轻轻叹了口气,把永璋抱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只要活在紫禁城里,你是谁、你心里怎么想的都不重要了。每个人都要守着自己的身份活在规矩里,一旦越过那些规矩.....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即便是哥哥、是皇阿玛都不能更改。”
永璋小小的身子软软地贴着她,似乎有好多话要说,却终究只是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紫禁城的风穿过长长的、一眼望不到头的宫道,拂过母子二人,像是无声的见证。
寿康宫。
白蕊姬穿着素雅,神情也不似从前那样娇美明艳,反冷着一张脸,为她平添了些冷冽的气质。
唯有看向在园子中玩闹的永珹的时,才会露出慈母柔和的笑颜。苏绿筠抱着永璋缓缓走近,白蕊姬才收回了目光,她笑着向来人行礼:“见过纯妃姐姐,姐姐今日也来啦。”
“快免礼吧,你身子还没有大好,怎么穿的这样单薄?”苏绿筠将永璋放在地上,由着他跑去和永珹一起玩耍了。
白蕊姬轻笑了起来:“姐姐有所不知,皇上心疼我失子伤心,特意赐了江南的暖缎料子给我做衣裳,说是江南的气候养人,这样的衣裳穿着既不厚重也不会觉得凉意。可我穿着这样的衣裳,总觉得身子骨轻飘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