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想起了什么,心里生出一丝对自己的厌恶:“许是骨头轻贱,不配穿这样的好东西吧。”
苏绿筠听了她的话,微微蹙眉,随即柔声劝慰道:“你从前可不会说这样的话,白蕊姬一向坚强自信,孩子若是见你这般自轻自贱,在天上也会伤心的。”
白蕊姬轻轻一笑,眼角却泛起泪光:“我何尝不知道呢?可到底是我没用护不住他,就连复宠都是踩着自己的孩子走上来的。踩着他的骨头对着皇帝奴颜媚骨,我还是白蕊姬吗?白蕊姬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吗?”
“会。”苏绿筠回答的斩钉截铁,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声音也如深冬凛冽的寒风一样刺骨:“而且白蕊姬必须这么做。她不这么做,死的就还有她自己和永珹了。没有亲娘的孩子,过的又能有多好?你是亲眼见到过的。敏感、多思、早慧,过的那样辛苦,更何况暗处还有人在等着要他的命。”
“奴颜媚骨又如何?逝去的人已经逝去了,就算你再伤心、再难过,甚至花一辈子的时间去怀念他,难道他就能活过来了吗?与其浪费时间,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让皇上更同情怜爱你,只有这样你才能走的更远、更好、更高,才能守护你唯一的孩子。”
白蕊姬怔怔地望着苏绿筠,半晌没有说话,眼中浮起一丝迷茫,她最开始自然也是下定了这样的决心的。
可这些日子以来,每当她在皇帝面前低眉顺眼、柔声细语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在那孩子百日祭礼前,自己在弘历身下婉转承欢的样子,那种屈辱和痛苦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值得,更不知道是否还能找回曾经那个骄傲的自己。
苏绿筠看着她,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你心里难受,我明白。可你终究要明白,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诸瑛姐姐是死在我面前的,我还记得她死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欢呼庆祝,庆祝璟惗的诞生。我给她喂了一块糖,可那些糖就是导致她死亡的罪魁祸首。纵使知道那一块糖不会伤她多深,可我依旧走不出来。”
“有时候我在想,活着的人心里头装了死去的人,就像背着一块沉重的石头,走得越远,压得越深。可这块石头,终究是我们自己的一部分。若是一味沉溺于过往,便永远只能被困在那个泥潭里,永远无法自拔。”
“说的好,不愧是皇帝身边唯一活到今日的丫头。”不知何时,端皇贵太妃站在了二人身后,更不知道悄悄在背后听了多久。
苏绿筠脸色一僵,赶忙与白蕊姬一起跪下行礼。端皇贵太妃缓缓踱步到她们面前叫了起,瞧着是那样温和,眼底的欣赏自然遮也遮不住:
“纯妃,你很好。要知道在宫中活着就要狠,心要硬,手要稳。不仅是对别人狠,对自己更是要狠。只有这样,你才能在这个深宫之中站稳脚跟。当然了,最难能可贵的是你随狠,却依旧能坚守本心,这更是不易。”
她说着,又看向站在一旁神色凄凄的白蕊姬,将自己手腕上的佛珠褪下递到她中:
“这串佛珠跟了哀家几十年,今日便赠予你了,愿它保佑你平安顺遂,也愿你能借着这佛珠的庇佑,早日放下心中的执念,坚定地走下去。永珹是个聪明孩子,哀家很喜欢他,你若想为他谋划前程,首先要学会的就是如何保护自己。宫中风云变幻,唯有懂得自保之人才能护住身边至亲。”
白蕊姬低头望着那串紫檀佛珠,入手温润沉静,心绪似乎也不似刚才那样纷乱了:“是,嫔妾多谢端皇贵太妃教导。”
二人在寿康宫稍待了待,见永璋不愿意离去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便又一道离开。
“之前宫中便有流言说永珹克永琏,最近我听年顺遂说宫里似乎又隐隐约约有了些不好的话。只是尚且没有传开,不过是听人随口提了一句,说你克子,克死了自己的亲儿子不算,阿哥死的也凄惨。”苏绿筠揣着手捂,看向白蕊姬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怜惜,全然没有了方才那冷硬的样子:
“可千万要小心啊。”
白蕊姬点点头:“我知晓的,这些流言终究是些无稽之谈,一次两次都是这样的把戏,旁人是都将我当成可以随意欺辱的软货吗?”
苏绿筠轻叹一声,上一回虽然查清是金玉妍在背后捣鬼,但那样的计策实在是太容易被识破,也太愚蠢了。
可金玉妍瞧着又不像是这么没脑子的人,毕竟这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和如薏一样。
她总觉得这件事背后另有隐情。
慈宁宫。
太后听着下人的禀报,面无表情地趁着敬贵太妃不注意,将二人面前的棋子换了个个,她从前也是宫里头出了名的才女,谁知道现在下棋就爱耍赖。
敬贵太妃余光瞥见,神色如常地又当着她的面将棋子换了回来,太后轻笑一声,将手中白玉棋子轻轻一搁:“不下了。”
“又赖皮。”敬贵太妃摇头失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已凉,她倒是不在乎。
太后心情颇好,只挥了挥手让下人退下,转而看向敬贵太妃:“瞧瞧、瞧瞧,这再下下去你我只能鏖战,实在是累人。年纪都不小了,这样耗费心神晚上要睡不着了。”
敬贵太妃:“......”
“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她笑起来声音温和却又好奇:“你到底还是帮了白蕊姬一把,也不知道以前是谁说在她坐到嫔位以前都不管她的呢。”
“我没有,你记错了。”太后眯着眼笑了笑,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吹了吹浮沫。
“嘴硬心软。”敬贵太妃也不争执由着她去,随即又转移话题说道:“说起来,这宫里头最近这段时间倒是有些不太平。”
太后瞧着到是很无所谓:“宫里何曾真正太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