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景仁宫。
苏绿筠回来后越想越不对劲，弘历的表现简直和他平常的样子差的太大了：“慈心，你觉不觉得奇怪。”
慈心听她的问话，犹豫了一会后点点头。她觉着弘历从头到尾都太积极了，从前遇见类似的事情他都不曾像今天一样：“娘娘可是疑心....”
“是。”苏绿筠轻叹一声，有些无力地扶额，心越跳越快。
弘历今日的“公正”太刻意了。若真要为皇嗣讨公道，岂会草草处死关键证人？更可疑的是.....阿箬早被高曦月当众掌掴折辱，皇上若真属意她，怎会任她沦为六宫笑柄？
苏绿筠相信，今日这一切肯定不全然是他的手笔，若是他必定会做的更加周全仔细。
可是她不理解，为什么呢？弘历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等到有机会了，旁敲侧击问一问进忠公公吧。”她只有这个选择了。
“皇上今日这样，只怕要不了多久，阿箬就会成为后宫中的一员了。”慈心叹息一声。在这深宫之中最让人害怕的不是跋扈的贵妃也不是暗中的构陷，而是皇帝。
尤其是这种根本不明白他每一个行为目的的皇帝，他们大多敏感多疑、心狠手辣，不达目的不罢休。
“他本就多情，多一个阿箬也是正常。”苏绿筠对这件事情本来没太多的想法，可现在是什么时候？他还有心情纳新人？
如薏的罪绝对不止一个禁足就能了事，两个皇嗣，怎么都得是褫夺封号废为庶人——
“废为庶人？”她喃喃开口。
慈心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娘娘？”
“皇上该不会就是想将如薏废为庶人吧？”苏绿筠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慈心蹙眉深思：
“若皇上是为了这个原因，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将娴妃废为庶人，对皇上有什么好处呢？”
苏绿筠觉得有些头痛，烦躁地缩到了榻上去捂着额头。
对啊，这对弘历有什么好处呢？
用两个孩子的命...甚至还有富察诸瑛的命来冤枉如薏进冷宫，对他究竟有什么好处？
她想不通。
富察琅嬅也想不通，她也觉得弘历今日有些反常。
可她是皇后，与弘历是绑在一起的，就算不理解也不会多说什么。
但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这些东西，永琏之前读书累坏了，近日只要稍不仔细就犯哮症，再加上璟婋又病了，富察琅嬅光照顾两个孩子就照顾的心力憔悴，大部分宫务只能压到苏绿筠身上去。
弘历傍晚来瞧她，就见她还在忙碌便从后头环抱住笑起来：“朕的纯妃娘娘这般忙碌瞧着真让人心疼。”
“元寿——”苏绿筠被他扰的写不了字，笔尖的墨水也差点滴落账册。弘历顺着瞧过去，就见她在算什么：
“娴贵人的月份不必再管，朕已经决定要将她废为庶人，终身幽居冷宫。”
苏绿筠手一顿，果然是这样吗？
“不过皇后为了孩子辛苦，你还得操心别的事情。”弘历终于松开她，坐到一旁的榻上，苏绿筠起身跟上，就听他说：
“朕打算封秀答应为秀常在、阿箬为慎常在、玉妍为嘉嫔。”
“徐妹妹伺候皇上许久，封个常在也不为过的。”苏绿筠柔柔笑起来，她总是这样温柔、这样善解人意又没有什么城府，弘历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她。
于是伸出手牵着人一块坐下，忍不住就想起了从前：“是啊。秀常在从前也是宫女，只不过御茶膳房的宫女都比四阿哥的宫女好当。”
苏绿筠倚靠在他的肩膀上温声细语地宽慰他：“但是筠儿的心和元寿的心在一块，不论遇见什么都不怕的。”
“你说....如薏的心会和朕在一块吗？”弘历没忍住问了出来。
“嗯....”苏绿筠想了想，只得如实回答：“臣妾也不知道。娴.....乌拉那拉氏到底和臣妾出身不相同，所受的教导也都不相同，臣妾从前也不认识她、不了解她，真的不知道。”
弘历轻笑攥紧了她的手：“倒是朕疏忽了，其实朕也不知道。”
“她是乌拉那拉皇后的侄女儿，从小过得随心恣意，和朕很不一样。”
他心里头伤怀起来，如薏拥有的总是比他多得多，她那样清高....也总是有些瞧不起自己。
很多午夜梦回的时候，弘历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只是如薏轻易就可以得到的一条退路、一个最不用珍惜的玩意儿。
所以....他才一直都想让她失去一切。
只有这样，他们之间的感情才会公平公正。
“对了，朕还是打算将永璜送回你这里养着。”弘历忽然出声，苏绿筠抬起头看他：“永璜？”
“是。”他神情温柔，完全没有利用了这个孩子的愧疚：“就当是补偿他吧。”
这话说的轻巧，显得永璜为自己做的那些努力都特别可笑。
他想远离的人远离不了，想为自己求个高贵的养母也求不得。
苏绿筠缓缓闭上眼，她终于明白了。
从李金桂的事情之前，弘历就想好要这么做了。
所以如薏禁足之后他将永璜送了过去，就算有什么也不愿意彻查，甚至明知有人在暗害皇嗣也将白蕊姬挪走，将黄绮沄移去钟粹宫。
他暗中让那些心思歹毒的人方便下手，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可以利用的东西，他不把人当人的。
她心里头忽地腾升起一股恐慌，她不太明白自己该如何在他身边活着。
从前苏绿筠伤心过、迷茫过，却从来都没有害怕过。
但是现在，她真的有些怕了。
弘历晨起上朝，苏绿筠本来要起床服侍他穿衣却被拦了下来：“你且睡着，又不是什么大事。前几日福建总督上供了一批荔枝干，朕让人给你宫里送上个十几斤的，不论是泡水还是要做什么都随你。”
他闲话着，瞧着心情格外好：“鲜荔枝难得，可这荔枝干还是很多的。”
“筠儿多谢元寿。”苏绿筠露出一抹笑意，起身接过李玉手中的朝珠替他带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