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曜在雷的帮助下,勉强吞咽下几口温热的、混合了珍贵药材的肉糜,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下,稍微驱散了四肢百骸的寒意与麻木。他闭目凝神,尝试引导体内那丝微弱却坚韧的冰魄之力流转。每一次循环都伴随着经脉针扎般的刺痛和左腿伤口处传来的阴冷抵抗,但他能感觉到,随着药力化开和冰魄之力的缓慢滋养,一丝丝极其微弱的力量正在重新凝聚。
他的思绪却无法完全沉浸在恢复中。云翔临走前的话,以及昏迷前最后瞥见的那道银色影子,始终在他心头萦绕。是谁救了他?那影子……速度极快,带着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并非普通的巡逻队成员。
“雷,”苍曜睁开眼,声音依旧沙哑,但比刚才清晰了一些,“发现我的巡逻队……具体在什么位置?当时除了我,还有没有发现其他痕迹?或者……人?”
雷正小心地擦拭着苍曜腿上的伤口,更换新的、浸透了净化药剂的绷带,闻言抬起头,思索了一下:“是在‘嚎风峡’出口东侧大约五里的一片乱石坡发现的您。据带队的老狼沃夫说,当时您倒在石堆背风处,身上覆盖着一层很薄的、但异常纯净的冰雪,像是有人特意盖上的,减缓了您的失温和伤势恶化。周围确实有激烈战斗的痕迹,三头强化腐化兽的尸体碎块散落在附近,都被一种非常奇特的银蓝色冰晶封冻着,轻轻一碰就碎了,邪能残留极少。”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沃夫还说,他们在附近搜寻时,隐约感觉到一道极快的影子在远处的冰丘上一闪而过,气息……很纯粹,带着冰雪和星辰的味道,但无法确定是什么,也不敢贸然追踪,怕有诈,就赶紧带着您回来了。”
冰雪与星辰的味道?银蓝色冰晶?苍曜心中一动。这描述,与冰魄之力何其相似!难道救他的是……始源地遗存的古老守护者?或者是……某个同样掌握了冰魄之力的存在?
这个念头让他精神微微一振,但也带来了更多疑问。如果真是始源地的存在,为何不现身?是有所顾忌,还是无法长久离开始源地?
暂时想不通,苍曜将疑惑压下。当务之急是恢复力量和解决源石问题。
“扶我起来,”他对雷说,“去巫医堂的密炼室。”
“王!您的伤……”雷又想劝阻。
“这是命令。”苍曜的语气不容置疑。时间不等人,每一分拖延都可能让战局更加恶劣。
雷不敢再违抗,小心翼翼地将苍曜搀扶起来。仅仅是站立这个动作,就让苍曜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他咬紧牙关,大部分重量倚在雷身上,一步一顿地挪向门外。
巫医堂最深处的密炼室,此刻已经聚集了银月部落最顶尖的几位巫医、符文师,以及刚刚能下床、脸色依旧苍白的薇尔娜。烈牙和云翔也暂时从纷乱的议事厅抽身,守在这里。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清香和一种肃穆的紧张感。
看到苍曜被搀扶进来,众人都是一惊。烈牙浓眉紧锁,想说什么,但看到苍曜眼中那不容动摇的决意,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上前和雷一起,将他小心地安置在密炼室中央特意铺设的、刻有聚能和稳定符文的地毯上。
薇尔娜快步上前,仔细检查了一下苍曜的状态,眉头紧皱:“王,您的身体和精神都远未达到可以引导高精度能量操作的程度,太冒险了!”
“没有时间了,薇尔娜。”苍曜看向被恭敬放置在房间正中央玉台上的、黯淡无光的源石本体,又看向旁边矮几上并排放置的两枚碎片。“告诉我,源石现在的具体状况,以及你们之前的分析。”
薇尔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进入工作状态,快速汇报:“源石本体能量彻底沉寂,内部结构因过度爆发和先前裂痕而处于极不稳定的‘休眠脆化’状态。常规温养方法几乎无效,强行注入能量可能导致结构崩溃。但根据古籍记载和我们对碎片的初步感应,这两枚碎片,尤其是冰魄核心碎片,蕴含着与源石同源但更古老、更基础的本源法则力量,它们像是一把‘钥匙’和‘修补材料’的结合体。”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符文师补充道:“我们尝试用最温和的引导符文阵去连接碎片和源石本体,发现它们之间存在一种极其微弱的‘引力’。但源石本体过于脆弱,我们不敢贸然加大引导力度。王,您获得传承中,是否有关于如何安全‘唤醒’或‘接引’这种本源碎片力量的描述?”
苍曜闭目回忆着脑海中那些庞大而破碎的传承信息,结合自己之前引导碎片共鸣的经验,缓缓开口:“传承中提到‘以魂为桥,以意为引,以同源之力抚平伤痕,重塑核心’……大意是需要一个与两者都有深刻联系、且能精确操控同源能量的媒介,去引导碎片的本源之力,如同最精细的织工,一点点修补源石内部受损的结构和法则回路。”
他睁开眼,看向众人:“我就是那个媒介。我体内有源自始源地的冰魄之力,我与源石碎片有共鸣,更重要的是……”他顿了一下,声音低沉,“我与苏叶……有灵魂层面的连接。而苏叶,是源石认可的最深层引导者。我们三者之间,存在一个无形的三角联系。”
众人闻言,皆是一震。烈牙忍不住道:“你是说,要利用你和苏叶的灵魂联系,加上你的冰魄之力,作为安全引导碎片能量修复源石的通道?”
“风险太大!”云翔立刻指出,“你的灵魂状态本就因烙印而不稳,苏叶更是深度昏迷。强行建立这种深层灵魂能量通道,稍有不慎,可能两人都会遭受不可逆的损伤!”
“我知道风险。”苍曜平静地说,但金瞳深处燃烧着决绝的火焰,“但这是目前唯一有可能在短时间内让源石恢复部分功能的方法。我们没有其他选择。腐渊的大军,不会给我们慢慢试验的时间。”
密炼室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明白苍曜说的是事实。绝境之中,唯有行险一搏。
“我们需要一个绝对稳定、能量纯净且能隔绝外部干扰的环境,以及……一套能最大限度保护你和苏叶灵魂本源的辅助法阵。”老符文师沉吟道,眼中开始闪烁起计算的光芒。
“密炼室下方还有一层更古老的‘静心石室’,是部落初建时大巫冥想所用,刻画着最原始的守护与宁静符文,应该符合要求。”薇尔娜立刻道,“辅助法阵……我们可以结合部落传承的守护灵阵、鹰族的灵魂稳定秘纹,以及……王你带回来的冰魄碎片散发的纯净气息来构建。”
“立刻准备!”烈牙拍板,“需要什么材料、人手,尽管调动!云翔,你负责协调和外围警戒,绝不能再让任何意外干扰!”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整个银月部落最精华的力量都围绕着这间即将开始的修复仪式运转起来。
苍曜被移至地下静心石室。石室不大,由天然的青灰色岩石构成,墙壁上刻满了古朴的、散发着微光的符文。苏叶也被小心地移到了这里,安置在苍曜对面的另一张石床上,她依旧昏迷,但眉宇间那丝坚韧越发明显。黯淡的源石本体被放置在两人中间的石台上,两枚碎片则被置于源石两侧,呈三角之势。
薇尔娜、老符文师和几位助手围绕着石室忙碌,刻画着复杂而精密的复合符文阵。烈牙和云翔亲自守在石室唯一的入口外,杀气腾腾,确保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时间在紧张的筹备中一点点流逝。
终于,一切准备就绪。
苍曜盘坐在石床上,深深看了一眼对面沉睡的苏叶,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他按照薇尔娜的指引,将双手虚按在身前,掌心分别对准源石和两枚碎片。老符文师启动了静心石室和所有辅助法阵。
柔和的光芒亮起,将整个石室映照得如同梦幻。一股安宁、纯净、稳固的能量场笼罩下来。
“王,可以开始了。”薇尔娜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带着紧张与期盼。
苍曜凝神静气,首先调动起体内那丝冰魄之力,让它以一种特定的、平和的韵律流转。然后,他将自己的意识缓缓沉入灵魂深处,小心翼翼地避开那冰冷躁动的烙印区域,去寻找、去触碰那根与苏叶灵魂相连的、无形却坚韧的丝线……
修复源石,唤醒希望的最后尝试,开始了。
而在石室之外,遥远的死亡沼泽方向,那纯黑色的暗蚀光柱,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仿佛感应到了某种让它不悦的纯净力量正在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