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芳菲此时眼中的最后一丝温情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算计。
“我当时正处于事业的关键期。”她的声音变得平静而可怕,“Kt园区刚刚起步,我需要蒋青松的资源。如果他真的和我切割,我在云城的政界关系会断掉大半,我在东南亚的生意也会受到重创。”
“我不能失去他!”楚芳菲一字一顿地说,“所以我做了个决定,如果陶雅晴不存在了,他就没有理由不娶我了。”
地下室里气温骤降。
虽然早就知道真相,但亲耳听到楚芳菲用如此冷静的语气说出谋杀计划,依然让人不寒而栗。
“我找到了阿祖。”楚芳菲继续说,“他当时是我最得力的手下,我让他想办法,要做得干净,看起来像意外。”
“阿祖买通了给陶雅晴做车辆保养的师傅。”她的语气非常平静,“在刹车系统上做了手脚。”
“按照陶雅晴的习惯,她每周三下午会自己开车去城西的茶艺班。”楚芳菲的眼神空洞,“那段路经过跨海大桥有一段很长的下坡,如果刹车失灵……车毁人亡是必然的。”
林奕暖感到一阵反胃。
这个女人在策划谋杀时,竟然能如此冷静地分析受害者的生活习惯,寻找最合适的下手时机。
“但人算不如天算。”楚芳菲突然笑了,那笑容扭曲得令人毛骨悚然,“那天青松正好要和陶雅晴去同一个方向应酬,就坐上了陶雅晴的车。”
她停顿了很久,久到所有人都以为她不会再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消息的时候,他们已经在跨海大桥上出了事。”楚芳菲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动,“车从桥上冲下去,掉进海里,爆炸了。打捞上来的尸体……已经辨认不出模样。”
她抬起头,眼中竟然有泪光闪烁,但嘴角却挂着诡异的笑容:“你说这是不是命?蒋青松如果那天没有上那辆车,死的就只有陶雅晴。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娶我,亦晗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到蒋家……可偏偏,他就在车上。”
“所以他死了。”楚芳菲轻声说,像是在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和他心爱的妻子一起死了。这就是他的选择,宁愿死,也不愿意给我和亦晗一个名分。”
蒋亦晗终于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楚晔辰赶紧扶住他,但蒋亦晗只是低着头,肩膀剧烈颤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是一种极致的痛苦。
听到自己的母亲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讲述她如何谋杀自己的父亲,如何将自己的出生和存在,都贬低为一场可悲的算计。
“蒋青松就是自己找死。”
楚芳菲这句话说得极轻,她看着跪在地上的蒋亦晗,眼中终于流露出了一丝真实的情感。
不是爱,也不是悔恨,而是一种复杂的怜悯。
“如果当年他答应和陶雅晴离婚,娶我,他们都不会死。”楚芳菲的声音飘忽,“而亦晗,也会是名正言顺的蒋氏继承人,不用在国外隐姓埋名这么多年,不用看着蒋廷烨风光无限而自己只能躲在阴影里……”
“够了!”
蒋亦晗抬起头,打断了她的话。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刚才的痛苦和愤怒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但那双眼睛,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此刻深不见底。
“不要再说什么为了我!”蒋亦晗的声音嘶哑,但异常清晰,“你根本不是为了我,你只是为了你自己!”
“我听了这么久,终于听明白了。”蒋亦晗死死盯着楚芳菲,“你和我爸之间,根本没有什么感情。你当年接近他,是因为你需要他的资源和人脉。你怀上我,是为了用我捆绑他,让他不能甩掉你。你杀陶雅晴,是为了上位,为了能光明正大地掌控蒋氏的资源!”
他的声音越来越冷:“而我从头到尾都只是你的工具。一个用来达成你野心的工具。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你只是在利用我,就像你利用楚晔辰,利用楚南毅,利用所有人。”
楚芳菲的脸色终于变了。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蒋亦晗没有给她机会。
“不要再说什么你是为了我好。”他不受控制地流下了泪水,“如果你真的为我好,就不会让我一出生就背负私生子的身份。如果你真的为我好……”
楚芳菲想要反驳,但林奕暖适时开口了。
“不止是蒋亦晗。”林奕暖的声音清澈而坚定,“阿辰同样也是你的工具。你通过他,牢牢掌控着楚叔叔,因为你知道,只要阿辰在你手上,楚叔叔就会受制于你。你甚至不惜编造谎言,欺骗苗阿姨,就为了得到楚叔叔的孩子,就为了让自己在裴家和楚家站稳脚跟。”
她走到楚晔辰身边,握住他的手:“你把所有人都当成棋子,为你那个永远填不满的权力欲望铺路……所有人都是你棋盘上的棋子,没有人在你眼里是活生生的人,我们都只是你达成目的的工具!”
楚晔辰紧紧回握林奕暖的手,他的眼睛充血,死死盯着楚芳菲。
“当年我.....我爸的死……”楚晔辰的声音因压抑的愤怒而颤抖,“是不是也是你做的?”
这个问题他憋了太久。
从他得知楚南毅可能是自己亲生父亲的那天起,这个问题就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里。
现在,他终于有机会当面问出来了。
楚芳菲沉默了很久。
她看着楚晔辰,眼神极其复杂。
有怀念,有痛苦,有愧疚,还有一丝令人不解的解脱。
“是意外。”她最终开口,声音很轻。
楚晔辰的身体晃了晃。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背对着所有人,像是要透过墙壁,看向某个遥远的地方。
“南毅太聪明了。”楚芳菲的声音飘忽,“他发现了我在和撒坤做生意,发现了Kt园区的存在。他亲自去了缅北,找到了撒坤,质问他到底在做什么。”
“撒坤受过南毅的恩惠,对他很客气。”楚芳菲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撒坤告诉他不要多管闲事,说这些事情水太深,不是他能管的。但南毅……南毅太正直了!”
她的眼中浮现出深刻的痛苦:“他在缅北亲眼看到了那些被关押的人,看到了那些等待被贩卖的器官供体。他在部队待过,骨子里刻着的正义感。他做不到视而不见。”
“他从撒坤的一个买家手里,救出了一批人。”楚芳菲闭上眼睛,“他冒着生命危险,趁夜把他们带出了园区,送到了边境。”
“但他惹错了人。”楚芳菲的声音开始发抖,“那个买家……是我在东南亚最大的合作伙伴。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南毅救走的那批人里,有几个是这个买家花了大价钱买的特殊货物。”
她睁开眼睛,眼中蓄满了泪水,但强忍着没有流下来:“这个买家在缅北的势力很大,他查到是南毅坏了他的事,派人追杀。南毅当时只带了两个保镖,在逃往边境的路上被截住了……”
楚芳菲说不下去了。
她捂住脸,肩膀剧烈颤抖,但很快又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
“等我得到消息的时候,南毅已经……”她的声音哽住了,过了很久才继续说,“尸体是在一条山沟里找到的,身中数枪。那两个保镖也死了,尸体被丢在悬崖下面。”
地下室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能想象出那个画面。
楚南毅,那个正直勇敢的男人,为了保护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倒在了异国他乡的荒山野岭。
他本可以活得好好的,本可以看着自己的儿子长大成人,本可以……
楚晔辰的拳头握得指节发白,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渗出血来。
林奕暖紧紧抱住他的手臂,她能感觉到他在颤抖,那种失去至亲的痛楚,即使时隔多年,依然刻骨铭心。
“那个买家把这件事压了下来。”楚芳菲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更深的绝望,“他告诉我,如果我敢追究,他就把我们所有的交易记录、所有的犯罪证据都公之于众......也会派人追杀我......”
楚晔辰抬起头,看着楚晔辰,眼中满是泪水:“南毅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但那个时候……Kt园区刚刚步入正轨,我在东南亚的生意网刚刚建立,我在云城的政界关系刚刚稳固……我有太多不能失去的东西......”
“所以我选择了沉默。”楚芳菲的眼泪终于流下来,但她没有擦,任由它们滑过脸颊。
“这些年,我经常都会梦到南毅。”她轻声说,像是自言自语,“梦到他满身是血地问我,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要帮着害他的人,掩盖真相?”
楚芳菲突然笑了,那笑声凄厉得让人毛骨悚然:“是啊,我为什么不救他?”
没有人回答她。
答案已经在她自己的叙述中,再清楚不过。
楚芳菲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怎么就那么爱管闲事呢……如果他不去缅北,如果他不救那些人,如果他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就不会死了,我们就不会……”
漫长的沉默后,林奕暖终于忍不住了。
那个问题在她心里压了太久,从她知道母亲林茵可能是被谋杀的那天起,她就一直在等一个答案。
“我母亲呢?”林奕暖的声音在颤抖,但她强迫自己保持平静,“你告诉我真实身世的时候,我真的以为你是她的朋友,是她的闺蜜。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和我母亲关系有多好,你有多遗憾她的早逝,那些话,有多少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