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林茵，楚芳菲的表情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
有怀念，有愧疚，有痛苦，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温柔。
“林茵……”楚芳菲轻声念出这个名字，“她是我这辈子，唯一真心对待过的朋友。”
这句话说得很轻，却让林奕暖愣住了。
楚芳菲走到沙发边坐下，重新点燃一支烟，虽然烟盒已经空了，这应该是她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最后一支。
“林茵的出身不好。”她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她是从澳门赌场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受过高等教育。但正因为这样，和她在一起，我没有压力。”
她看着林奕暖，眼神复杂：“不像蒋玲苒，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觉得她给了我机会，我就应该感恩戴德。也不像苗韵，总是一副清高的模样。”
“林茵不一样。”楚芳菲的嘴角勾起一个真正的、温暖的微笑，“她对我没有任何偏见。我告诉她我的过去，我的痛苦，我的野心，她从不评判，只是安静地听着，然后给我倒一杯茶......’”
林奕暖的眼睛红了。
她能想象出那个画面，母亲温柔地对待这个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内心千疮百孔的女人。
“她跟着裴煌和明耀辉打拼的时候，经常和我见面。”楚芳菲继续道，“从她那里，我知道了裴氏的很多内部消息，知道了明耀辉的野心，知道了他们和蒋玲苒之间的明争暗斗。这些信息，对我很有用。”
她停顿了一下，脸上的温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刻的悲哀：“但我也是真心把她当朋友的。在所有人都带着面具和我交往的时候，只有林茵，对我毫无保留。她会告诉我她的烦恼，她的快乐，她对未来的憧憬……她说等赚够了钱，就带着女儿离开云城，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开一家小店，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林奕暖的眼泪终于掉下来。
她想起小时候，母亲确实经常抱着她说：“等妈妈攒够了钱，就带你去一个很美的地方，那里有大海，有阳光，我们开一家小花店，每天都能闻见花香。”
那个梦想，永远没有实现的机会了。
楚芳菲深深叹了口气：“林茵很聪明，也很警惕。她虽然把我当朋友，但从不让我接近你。她说你还小，她不想让你太早接触大人的世界。所以我甚至没有见过你。”
她苦笑着继续开口：“现在想来，她可能早就察觉到了什么。察觉到我这个人不简单，察觉到我背后有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她在用她的方式保护你！”
林亦暖借着追问，“那我舅舅林翌呢？”
提到林翌，跪在地上的薛育彬明显颤抖了一下。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楚芳菲的眼睛。
楚芳菲看向薛育彬，眼中满是讥讽。
“薛书记看起来很紧张啊。”她慢条斯理地说，“也是，毕竟当年那件事，你也是参与者之一。”
薛育彬脸色惨白，想要说什么，但楚芳菲没有给他机会。
楚芳菲的声音变得冰冷，“据我当时的手下说林翌确实被折磨得很惨，最后虽然被赎回来了，但没多久就死了。林茵不相信那是意外，她开始调查。”
“她太聪明了。”楚芳菲的语气里有一丝欣赏，也有一丝遗憾，“她查到了那伙人的幕后老板是我。更厉害的是，她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拿到了我在东南亚的一部分犯罪证据......”
她继续看向薛育彬：“那时候林茵和你关系不错。她觉得你为人正直，是从检察院出来的，有正义感。所以她把所有证据都交给了你，还当你面说希望你能帮我，甚至天真的说我只是一时糊涂，本质不坏，只要有人拉我一把，我就能回头.....实在是太可笑了......”
林奕暖的呼吸一窒。
母亲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竟然还在想着拯救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楚芳菲笑了，那笑容悲凉得令人心碎：“但她不知道，你薛育彬，早就被我拿下了。我给你政绩，给你钱，给你在省委铺路，你早就成了我的人。”
薛育彬低下头，不敢看林奕暖的眼睛。
“你把证据交给了我。”楚芳菲继续说，语气平静得可怕，“你告诉我林茵在查我，说她手上有能置我于死地的东西。你问我怎么办。”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阴狠：“我告诉你，我会处理。我让你放心，我不会伤害林茵，毕竟她是我朋友。你还真信了。”
“我确实没有亲自动手。”楚芳菲耸耸肩，“但我让手下的人去做了。做得很干净，看起来就像是一场意外，她可能到死都想不通，为什么她最信任的朋友，会把她推向死亡。”
林奕暖再也控制不住，眼泪汹涌而出。
楚晔辰紧紧抱住她，她能感觉到他在颤抖。
“事后，我找到了你。”楚芳菲看着薛育彬，眼中满是嘲讽，“我告诉你，林茵不是我杀的。我说应该是裴煌和明耀辉的地下赌场惹了不该惹的人，遭到了报复。我还假惺惺地掉了眼泪，说林茵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定要查出真相。”
“你还真信了。”楚芳菲嗤笑，“你去调查了，当然查不出什么。我早就把所有的痕迹都抹干净了。你回来告诉我，确实像是黑帮报复，但找不到确凿证据。着实古怪，你说这不是很可笑？”
薛育彬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他终于抬起头，看向林奕暖，眼中满是乞求原谅的泪水。
但林奕暖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
楚芳菲也看向林奕暖，眼中突然迸发出强烈的恨意：“我有时候在想，你们母女是不是天生克我。林茵当年就想用那些所谓的正义想将我我送进监狱，现在你又来了，带着同样的固执，同样的多管闲事，一定要把我建立起来的一切都毁掉！”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你为什么就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好好享受你拥有的一切？你有阿辰的爱，有百利集团的股份，有花不完的钱，你为什么非要揪着过去不放？为什么非要为一个死了十几年的人讨什么公道？！”
林奕暖从楚晔辰怀里抬起头，擦干眼泪，直视楚芳菲。
“因为那是我母亲。”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因为那些被你害死的人，他们也有亲人，也有朋友，也有人记得他们，爱他们。因为这个世界，不能永远让作恶的人逍遥法外，不能让无辜的人白白死去！”
她向前走了一步：“楚芳菲，你永远都不会明白，有些东西比所谓的成功更重要，那就是正义，是良知，是做人的底线！”
楚芳菲像是被这番话刺痛了，她猛地后退一步，眼神阴毒得可怕。
就在这时，地下室的门突然被大力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