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滴血还在我手背上,温的。
我把它按进眉心,龙玉猛地一颤,像是被烫到了。裂纹在玉面上爬得更快,可就在那一瞬,一股极细的暖流从血珠里渗出来,顺着魂脉往深处钻。不是我的血,是云溪的。她没走干净,还剩一点东西缠在簪子里,现在全压进了这块将碎的玉中。
五女的情念断了,信物毁了。寒霜剑断刃插在冰层上,只剩半截;合欢令碎成三片,散落在东南角;风翩翩的罗盘躺在地上,指针歪斜不动;叶绾绾靠在柱边,胸口那道魂印正在渗血,像被人用刀划开又缝不回去;云溪的莲花簪已经化成了灰,只有这滴血还在。
她们没死,但也不远了。
我能感觉到,南宫寒把她们的情念抽走了,一根根缠在他自己的命格线上,像收网的猎人。他要的从来不是破阵,而是借我的局,炼他的道。五情锁魂,本该是我反控的杀招,结果成了他夺舍的最后一道火候。
魂体开始抖,不是疼,是崩。每一寸虚甲都在炸裂,魂核像是被人攥住狠狠拧转。我张嘴想吐血,可魂体没有实体,只能任那股撕裂感从内往外炸开。龙玉哀鸣越来越急,表面裂痕交错,几乎要断成两半。
师父给的这块玉,撑不住了。
我咬破魂核,一口精血喷在玉上。它抖了一下,裂纹暂时停住。但这点血不够,远远不够。我试着催动“借脉一息”,想从地底拽一丝龙气进来,哪怕只有一缕也好。可刚触到地穴,九阴钉的黑气就冲上来截断。三成龙气勉强入体,却像烧红的铁丝扎进经脉,整条魂脉都在灼痛。
不行,再这样下去,玉碎魂灭,连藏都没地方藏。
我闭眼,强行稳住意识,把残存的感知沉下去,顺着那些断裂的情丝反向探查。清月还在北岭,倒在雪地里,手里还抓着剑穗;娜娜被关在合欢殿深处,眼皮微微颤动,像是在挣扎;风翩翩昏在破庙,嘴角有血;绾绾咳得厉害,可手指还在动,一下一下抠着地面,留下五道血痕。
她们没认输。
我也不能。
我将最后一丝魂火压进心口,护住龙玉核心。只要玉不碎,我就还有机会。哪怕只剩一缕残魂,只要脚下踩着龙脉地穴,我就能听见百里内的名字、心绪、命格破绽。我不需要身体,我只需要一个出口。
南宫寒的脚步声近了。
他走进来,站在我面前,脸和我一模一样。同样的眉型,同样的唇角,连眼角那颗淡痣都分毫不差。可他的眼睛不一样,没有金瞳流转,也没有龙玉呼应。那双眼里全是黑雾,死的,冷的,像一口枯井。
“你以为你赢了?”他开口,声音也是我的,却少了那种起伏的温度,“五情锁魂?不过是帮我把你的残魂炼得更纯粹些。你拼死结的阵,最后喂饱的是我。”
我没说话,只是盯着他。
他也笑:“怎么,不信?看看你的玉。”
我低头,龙玉裂纹更深,青光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它在回应什么,不是他,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我忽然意识到——他不是完全复制了我的模样,他是用了我的肉身,再把自己的神识一层层覆盖上去。可这具身体还记得我,骨头记得,血脉记得,连魂印都记得。
所以他不敢看我的眼睛。
因为他知道,只要我对视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个假货。
“你是赝品。”我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像是从碎裂的喉咙里挤出来的,“你拿走了我的脸,我的命,可你永远成不了我。你不懂什么叫……被人爱过。”
他脸色变了。
那一瞬间,他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哪怕只是一瞬,也足够了。
我知道他怕什么。
他怕的不是阵法,不是五女,是我还能听见她们的心跳。他以为切断情念就能让我崩溃,可他不明白,这些女人给我的从来不是情,是命。清月为我挡剑,娜娜替我泄露秘密,绾绾用心头血炼蛊,风翩翩折寿绘图,云溪燃魂点灯——她们每一次动心,都是在往我这条残魂里塞一口气。
而这口气,现在还在。
他抬手,掌心朝下,直拍我天灵盖。这一掌要是落下,魂核必碎,再无翻身可能。
我没有躲。
反而把所有残存的魂火压缩到心口,全部灌进龙玉。玉面裂开一道深缝,青光闪了一下,随即暗下去。与此同时,我将寄在五女身上的最后一缕残魂印记全部引爆。
清月指尖抽搐,断剑嗡鸣;娜娜猛然睁眼,合欢令碎片悬浮半空;风翩翩嘴唇微动,罗盘指针倒转;绾绾咳出一大口血,金蝎蛊在地上扭动不止;云溪那滴血,在我眉心剧烈发烫。
五处波动同时炸开,像五道信号弹冲上夜空。
南宫寒一愣。
就是这一愣,我让魂体彻底炸开。金屑四溅,如雨纷飞,整个冰窖都被染成一片碎光。他的掌风落下来,打了个空,只扫过一堆散魂残烬。
他站在原地,缓缓收手,低头看着满地金粉。
“死了?”他冷笑一声,“终于……”
话没说完,他忽然顿住。
目光落在我胸前。
那块碎裂的龙玉,正静静躺在冰棺中央,裂纹深处,有一点青光,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却始终没灭。
像一颗不肯停跳的心。
他盯着看了很久,然后弯腰,伸手去捡。
就在他指尖碰到玉的刹那,玉中那点青光猛地一闪。
他整个人僵住。
一股极细微的波动从玉里扩散出来,顺着他的手指往上爬。他想甩开,却发现手指像是被黏住了。那光不强,甚至算不上热,可它穿过了他的皮肉,直接撞进了他的识海。
他闷哼一声,后退一步,手掌猛地抽回。指尖焦黑了一小块,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咬了一口。
他抬头看向我刚才的位置,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你……”他低声说,“还没死?”
冰窖里很静。
金屑还在飘,一片一片落在冰面上,像烧尽的纸钱。
我藏在龙玉最深处,只剩一丝意识附着在那滴血上。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也看不到,但我能感觉到他的脚步在移动,能感觉到他对这块玉起了杀心。
他不会放过它。
而我,也不会放手。
只要它还在,我就还在。
师父,我还没见到你……
这块玉,不能碎。
南宫寒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一把黑钉,钉尖泛着暗红光泽。他盯着龙玉,眼神变了,不再是胜券在握的冷笑,而是一种近乎贪婪的狠意。
“那就一起碎吧。”
他举起黑钉,对准玉心,用力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