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还在吹,我掌心的龙气没散。废庙地底那道裂缝还在延伸,山河脉络图的虚影浮在半空,像一张烧红的网。我盯着它,魂核深处那团火还在烧,不是痛,是涨,是撑,是压不住的力道往四肢百骸冲。
冷清月靠在墙边,断臂用布条草草扎住,血还在渗。她抬头看我,眼神没再犹豫,只有一丝疲惫的确认:“你还站着。”
我没应她。
我感觉到不对。
风翩翩的命格在抖。
不是弱,是绷。像一根弦拉到了极限,随时会断。她不在庙里,可我“借脉一息”扫出去,百里内五女命格皆现——她的那一点光,正被什么东西拽着,往下沉。
我抬脚往庙外走。
刚迈一步,肋骨处猛地一抽,像是有根铁丝从内往外绞。龙气在经脉里乱窜,不听使唤。我扶住墙,手心贴着砖缝,地脉的震动变了——不是往外冲,是往回收。一股吸力从地下传来,直奔我魂核。
五阴阵失控了。
它在反哺。
我瞬间明白——风翩翩的血契,撑不住了。
她早就在第116章就种下死契,那时她用半身精血绘“归魄图”,救我魂核不散。那不是代价的终点,是倒计时的开始。今日我魂核觉醒,力量暴涨,阵法失衡,她成了活祭的引子。
我转身就往庙后冲。
那里有间暗室,门虚掩着。我一脚踹开,风翩翩跪在地上,七窍都在流血。她手里罗盘炸成了碎片,铜片扎进掌心,血顺着指缝滴到地面,渗进一道符纹里。那符纹正发烫,泛着暗红光,像活物般扭动。
“风翩翩!”我扑过去,一把抱住她。
她头一歪,靠在我肩上,呼吸断断续续:“阵……阵眼要塌了……它在吸我……”
我抬手,龙气灌入她天灵盖,想稳住她魂魄。可那股力道刚进去,就被符纹反震回来,撞得我喉头一甜,一口黑血喷在她衣领上。
血契在反噬。
更糟的是,那符纹正从她经脉里往外爬,像一条条红蛇,顺着地面游走,目标明确——南宫寒。
他被钉在墙角,心口还插着一道龙气符,动弹不得。可他笑了,嘴角咧开,血从牙缝里溢出来:“终于……终于等到这一刻。”
我懂了。
他不是怕血契暴走。
他是等它暴走。
五阴阵要活祭,风翩翩是绑定者,可祭品不一定要死在阵中——只要血契完成“同归于尽”式封印,阵眼就能毁,地脉就能乱,皇城地宫的封印也会松动。
而他,只要活着就行。
我抬手就想切断血契链接,指尖刚触到那红纹,一股剧痛从魂印炸开,像是有人拿刀在心口剜。我闷哼一声,跪倒在地,龙气失控,四散冲出,撞得庙墙簌簌落灰。
冷清月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靠在门边,声音发颤:“你撑不住的……血契一旦启动,只能等它走完。”
我抬头看她:“谁说的?”
“风家祖训。”她声音低下去,“血契成,命归阵。解不了,只能陪。”
我咬牙,伸手去抓风翩翩的手腕。她的脉搏快得不像人,皮肤滚烫,可指尖冰凉。我另一只手按在自己心口,魂核那团火还在烧。我不管什么祖训,不管什么规则——我祁煜活着,就没人能替我死。
“龙髓。”我低吼,“借命三年,换她十年命。”
我咬破舌尖,血喷在她心口,混着龙髓本源,往她经脉里灌。可那血刚进去,就被符纹吸走,转眼化作一道红光,缠上南宫寒的腿。
风翩翩突然睁眼。
她看着我,嘴角扯出一点笑:“你……答应过我的……龙脉为聘……”
我喉咙一堵。
她说过,要我娶她,以龙脉为聘,山河为礼。
我答应过。
可我一直没兑现。
现在她躺在我怀里,血从七窍往外涌,命格的光一点点暗下去。我伸手去捂她的眼睛:“别说话,我带你走。”
她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我的唇:“你……赢了……我就……值了……”
话没说完,她身体猛地一颤。
血契符文彻底离体,化作两条赤红锁链,缠住南宫寒双腿,狠狠一绞。
“啊——!”南宫寒惨叫,骨头断裂声清晰可闻。他两条腿瞬间扭曲,血从裤管里喷出来,整个人抽搐着,可还在笑:“你救不了她……你也救不了师父……她就在地宫……等你去……送死……”
我没理他。
我只看着风翩翩。
她的眼睛还在看着我,可光在散。我抱紧她,魂印压上她心脉,想把我的命格塞进去,想替她扛这一劫。可她的身体已经开始透明,像雪在阳光下化。
“去……”她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像风,“去皇城……”
我点头:“我去。”
“答应我……”
“我答应你。”
她笑了,最后一丝力气耗尽,头一歪,靠在我肩上。
然后,她化成了光。
点点金光从她身上浮起,像萤火,顺着地脉裂缝往上飘,融入山河脉络图。那图猛地一震,红光炸开,五阴阵眼轰然崩塌。
地下龙气逆冲而上,整座废庙剧烈晃动,屋顶塌了一角,砖石砸下来,我抱着她残留的衣角,跪在地上。
南宫寒还在墙角,两条腿被符文绞碎,血流了一地。他抬头看我,眼神怨毒:“你……你什么都救不了……”
我没看他。
我低头,手里只剩一枚碎裂的罗盘残片。铜边崩了,玻璃裂成蛛网,可中间那枚指针还在转,缓缓地,指向北方。
皇城方向。
紫雷还在游走,像一条没闭眼的蛇。
我慢慢站起,把罗盘残片塞进怀里。风翩翩的血还在我衣领上,没干。我抬手摸了摸心口,魂印还在跳,疼得像被火烧。
冷清月走到我身边,声音很轻:“她走了。”
我嗯了一声。
“你还去吗?”
我往前走了一步。
脚下的地缝还在延伸,裂缝里浮着那张山河脉络图,比刚才更清晰。皇城地宫的位置,像一颗黑痣,钉在图中央。
我抬起手,龙气在掌心盘旋,比刚才更稳,更狠。
去。
当然去。
风翩翩用命给我指了路,我踩着她的光,也得把师父带回来。
南宫寒在后面嘶吼:“你进不去!地宫有九重锁!你连第一道都破不了!”
我没回头。
我走到庙门口,停下。
冷清月问我:“你要做什么?”
我看着远处皇城上空的紫雷,低声说:“拆了它。”
话落,我抬脚迈出去。
龙气从脚底冲上,顺着经脉炸开,我整个人像被点燃。地缝在我脚下裂得更深,山河脉络图的光顺着裂缝往上爬,缠上我的腿,我的腰,我的手臂。
我感觉到体内的东西在动——那团命格,那团火,那把锁。
我不是容器。
我是钥匙。
我走了一步。
地面裂开。
第二步。
紫雷抖了。
第三步。
皇城方向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撞了一下。
我抬起手,龙气凝成虚剑,剑尖指向皇城。
南宫寒的笑声还在庙里回荡:“你救不了她!你也救不了任何人!”
我握紧剑柄,剑身嗡鸣。
然后,我冲了出去。
龙气在身后拉出一道金线,像一条活的蛇,缠着我的影子,扑向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