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裹着霜气漫过荒村茅屋的草顶,秦尘抱着小雅跨出门槛时,右腿胫骨处突然传来锥刺般的灼痛。
那是血饲雷炉觉醒时反噬留下的伤,经脉里像爬满了带刺的黑蛇,每走一步都要在血肉里绞出半寸深的血痕。
他喉间泛起腥甜,却死死咬着后槽牙,臂弯里的小雅轻得像片云,可他偏要托住这片云,托住所有他想护的人。
归心妪的油灯在他掌心发烫,粗陶盏身还带着老妇体温的余温。
灯芯上新点的蜡油正缓缓凝固,在暖黄光晕里拉出半透明的丝。
秦尘指尖刚触到灯座,心口的雷纹突然一跳——那是雷胎熔炉在震颤。
一缕温润的雷息顺着奇经八脉游走,所过之处,被反噬灼伤的脉络竟泛起酥麻的痒意,像久旱的土地终于盼来第一场雨。
他瞳孔微微收缩,喉结动了动。
原来血饲雷炉从不是单向的燃烧,当他把生的希望全给了别人,雷,也会反过来护他。
记住了,家不在屋檐下,在心里头。归心妪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带着老茧摩擦粗布的沙沙响。
秦尘脚步顿了顿,抱着小雅转过身。
老妇站在门框里,背佝偻得像张弓,发间的银簪在晨光里闪着钝光,可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像两口深潭,潭底沉着数不清的星子——那是她守过的每个孩子的眼。
他用唇形说出,老妇却只是摆摆手,转身往灶房走,粗布裙角扫过门槛上的薄霜,碎成一地晶莹。
行至村口老槐树下时,劫光鱼残灵最后的银光突然在头顶炸成星屑。
秦尘仰头,看见那点残光在空中划出一道尖锐的弧线,直指南方。
与此同时,天际的云层开始翻涌,像被无形的手揉成一团乱麻。
他虽听不见雷声,却能清晰看见云层深处的轮廓——那是一只巨眼,猩红瞳孔里翻涌着雷霆与黑雾,眼尾勾勒着熟悉的雷纹,和他心口的印记如出一辙。
更让他寒毛倒竖的是,巨眼深处有个白衣女子的身影,正缓缓抬起手,指尖凝聚的雷光与小雅体内的金色雷丝产生共鸣,震得他怀里的人轻颤。
主人......小雅的声音像片被风卷着的枯叶,我梦见她了......她说孩子,回来......她睫毛上还凝着未干的汗珠,苍白的指尖无意识地揪住秦尘衣襟,那声音......像在我骨头里生了根......
秦尘心头一震。
他能感觉到,那股来自南洋的意志正顺着雷丝往小雅识海里钻,像条滑腻的蛇,企图用最温柔的方式啃噬她的魂魄。
他立刻运转鸿蒙本源雷,在小雅识海外围布下三重雷锁,又引动戊土麒麟雷在二人周围筑起半透明的雷壁。
雷壁上流转着土黄色纹路,像座移动的堡垒,将那股侵蚀之力挡在三尺外。
别怕。他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小雅发顶,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什么,有我在,谁也别想动你。
话音未落,小雅肩头突然渗出细密血珠。
那些血珠落地时没有摔碎,反而凝成指甲盖大小的雷晶,在泥地上发出细碎的嗡鸣。
其中一枚雷晶突然炸裂,传出断续的女声:别......让她......成为下一个我......
秦尘瞳孔骤缩。
这声音他太熟悉了——是母源意识,是当年困在雷茧里的母亲,是那个用最后一丝神魂护住他轮回的女人。
他终于彻悟:当年母亲拼死阻止他成神,不是怕他登上神坛,而是怕有人重蹈她的覆辙,沦为雷母意志的容器!
而此刻,南洋海底的猩红巨眼猛然收缩,仿佛察觉到了某种禁忌的反抗,云层里的雷霆炸得更凶,连地面都跟着震颤。
小尘。小雅突然抬头,眼里映着他发间的白,我不疼。她抬起手,用指腹轻轻碰了碰他眼角的泪,你看,雷丝在跳呢。她锁骨处的金色雷纹正随着秦尘的心跳起伏,像在应和什么。
秦尘喉结动了动,将小雅抱得更紧。
他盘膝坐下,以自身为炉,催动血饲雷炉逆向运转。
不再燃烧寿元爆发威力,而是将残存雷核之力缓缓注入小雅体内。
雷流涌过的瞬间,他后背渗出冷汗,额角青筋暴起,可当他看见小雅眼中的雾气逐渐消散,看见她指尖重新有了温度,所有疼痛都成了刻在骨头上的勋章。
不知过了多久,云层里的巨眼终于缓缓闭合,南洋方向的暗涌也渐渐平息。
秦尘抱着小雅站起身,右腿的灼痛依旧,但他感觉心里有团火更旺了——那是守护的执念,是比任何玄雷都炽热的光。
山风卷着霜气掠过荒村,秦尘抱着小雅走向村口的青石路。
他发间的白被风吹散,怀里的油灯在晨雾里晕开暖黄的圈,照见脚边的枯草上结着冰花。
远处,南洋方向的天际线仍浮着暗云,像头暂时沉睡的野兽。
他在山巅的石上坐下,将小雅轻轻放在腿上。
石面的凉意透过衣料渗进来,可他怀里的温度比任何火炉都暖。
他凝视着南洋方向,那里的云层下藏着秘密,藏着母亲未说完的话,藏着企图吞噬他所爱之人的恶念。
但这一次,他不会再退缩。
等你好起来。他低头,在小雅发顶落下轻吻,我们去南洋,把该斩断的,都斩断。
山风掠过,吹得油灯里的火苗摇晃,却始终没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