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巅石上的油灯映着秦尘发间的白,他垂眸凝视怀中的小雅,指腹轻轻摩挲她微凉的手背。
忽然,肩头泛起细碎的雷芒,劫光鱼残灵最后一道光影如星屑般凝聚——那是条半透明的鱼形轮廓,尾鳍扫过虚空,在两人身侧勾勒出一幅残缺地图。
秦尘瞳孔微缩。
地图上,东玄域深处的雷胎渊泛着幽绿,而南洋海域某处裂谷却渗出暗红,两道纹路竟像阴阳双鱼般首尾相衔。生之源...死之枢...他喉间溢出沙哑的低语,前世记忆如雷暴般炸开——当年母亲被困的雷茧,竟与这阴阳两极的祭坛息息相关。
若放任双渊并启,整个天穹大陆的生机都会被抽干,成为雷母重生的养料。
小尘。小雅虚弱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她睫毛轻颤,指尖无意识地揪住他衣襟,雷丝...痒。锁骨处的金色雷纹正随着他的心跳明灭,像在应和某种古老的召唤。
秦尘心头一紧,刚要运起太乙青木雷液温养她的经脉,一缕清冽药香已穿透山风。
他侧头望去,只见素白衣裙的身影踏空而来,广袖翻卷如流云。
苏清漪足尖点在石边,腰间玉牌轻响,手中羊脂玉瓶正泛着柔和的青光——那是丹塔镇派的九转还魂丹,能活死人肉白骨。
她未及说话,便要拔开瓶塞,却被秦尘抬手拦住。
她体内有母源烙印。他屈指在石面上划出深痕,字迹被山风卷起又消散,外力强行滋补,会激得雷纹暴走。苏清漪的手顿在半空,玉瓶上的青光映得她眼尾泛红。
她望着小雅苍白的脸,又看向秦尘眼下的乌青——这七日他每日用雷液渡入她体内,自己的寿元已被抽走小半。你当自己是永动机么?她声音发颤,指尖攥得玉瓶生疼,太乙青木雷液再磅礴,也撑不过十日!
秦尘摇头,目光却比山巅的霜更坚定。
他刚要开口,头顶忽然传来尖锐的凤鸣。
狂风骤起,冰晶裹着雪粒劈头盖脸砸下,一头冰鸾如银色利箭自北天俯冲,尾羽扫过之处,山石结出层层冰棱。
秦尘!
冷冽的女声震得石面龟裂,凰九幽足尖点地,玄色狐裘翻涌如浪。
她眼尾的冰晶未化,眸光如淬了霜的剑,扫过秦尘苍白的面容时猛地一滞。你又把自己烧成这样?她大步上前,指尖凝出极寒冰魄,强行扣住他手腕,当雷帝很威风?
以为能一个人扛下所有?
冰寒之力顺着血脉窜入秦尘体内,他刚要挣扎,却见凰九幽掌心闪过一道银白雷纹——那是他当年以庚金白虎雷种所化的契约印记,此刻正随着她的心跳明灭。你说过,这雷认主就不换人。她咬着牙将冰魄注入他经脉,寒气裹着雷威镇压住他体内躁动的雷火,现在我是以追随者的身份来救你,不是万兽之皇。
山风卷着三人的衣袂猎猎作响。
苏清漪忽然取出一卷泛黄的帛书,展开时竟有金光溢出。丹塔古籍《雷母葬典》残页。她指尖抚过晦涩的古字,声音沉得像压了铅,双渊并启,神妃归位;血祭千魂,雷临万界。
所谓,不是一人,是每隔千年被雷母选中的容器。她抬眼看向小雅锁骨处的雷纹,你母亲当年自愿赴死,才断了仪式。
如今...小雅被母源烙印锁定,成了下一任。
石面上的油灯忽明忽暗,映得秦尘眼底血色翻涌。
他低头望着怀中的人,小雅正无意识地蹭着他颈窝,像只寻求温暖的小兽。
十年前母亲在雷茧里说别让她成为下一个我,十年后,历史竟要重演?
清漪,九幽。他突然盘膝坐下,掌心凝聚起细碎的紫霄神雷,雷蛇在指尖游走,竟裹着一丝暗红的血线——那是他用寿元祭炼的血雷符。伸手。他望着愣住的两人,声音轻得像叹息,这符能让你们感应到血饲雷炉的波动。
苏清漪刚伸出手,血雷符已没入她眉心。
她浑身一震,眼前浮现出雷炉运转的轨迹,连秦尘体内即将枯竭的雷脉都清晰可见。
凰九幽咬了咬唇,也将手递过去,雷符入体时,她分明听见秦尘说:这次...我不要你们旁观。
秦尘站起身,右臂雷纹由紫转金,那是雷尊血脉彻底觉醒的征兆。
他望着南洋方向翻涌的暗云,那里藏着母亲未说完的话,藏着吞噬小雅的恶念。等解决了雷母祭坛。他低头吻了吻小雅发顶,声音轻得只有自己听见,我带你去看南洋的珊瑚海,看你最爱的蓝鳞鱼。
而就在此时,千里外的南洋海底,那枚猩红巨眼缓缓睁开。
暗涌的海水被雷威震得沸腾,无数海妖在雷暴中化为齑粉。
一道苍老却甜腻的女声穿透虚空,裹着腐蚀灵魂的恶意:好孩子...终于懂怎么回来了...
山巅的冰鸾忽然振翅,冰晶簌簌落下。
凰九幽摸了摸眉心的雷纹,抬头看向南洋方向翻涌的乌云。
苏清漪将《雷母葬典》残页收进袖中,指尖轻轻碰了碰秦尘的手背——那里还残留着血雷符的温度。
该出发了。秦尘将小雅小心地抱进凰九幽怀里,冰鸾的羽毛自动拢成软窝,裹住她单薄的身子。
他转身望向苏清漪,后者已取出飞舟符,丹火在符纸下跃动。
南洋海岸,浪涛如怒。
冰鸾振翅的影子掠过海面,带起层层雪雾。
凰九幽坐在冰鸾背上,低头望着脚下翻涌的黑潮,掌心的庚金白虎雷纹忽然发烫——那是来自秦尘的召唤。
她抬头,正看见远处山巅的飞舟腾空而起,载着素白的身影,与一道金雷交织的身影,朝着同一个方向,划破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