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离那片被星渊观测者“清理”过的星域后,曦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在荒芜的尘埃带与破碎星环间穿梭,尽可能抹去自身存在的一切痕迹。他不敢再进行任何形式的深层规则探询,甚至连神念都只维持在最低限度的警戒范围,如同惊弓之鸟。
初光之母的警告言犹在耳,那符文之眼冰冷“吮吸”空间的景象,更是深深烙印在他的意识深处。这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恐怖,不同于永夜腐化万物的疯狂,而是某种更高层面的、对“存在”本身的漠然否定。
他迫切需要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落脚点,不是为了休憩,而是为了消化这接连不断的冲击,并重新评估自己的处境与能力。坐标的“记录”权能是一把双刃剑,在拥有定义规则、对抗非常规威胁的威能同时,竟也隐藏着招致维度级猎食者的致命风险。这让他对自身力量的使用必须更加审慎,甚至需要重新制定一套应对不同危机的策略。
在虚空中漫无目的地遁行了数日,穿越了数个死寂的星系残骸后,曦终于在一颗濒临熄灭的红巨星引力场边缘,找到了一处相对隐蔽的所在——一颗被恒星引力撕裂、只剩下核心部分的铁镍行星碎片。它的内部结构极其致密,能有效隔绝大部分能量与信息探测,加上红巨星紊乱的辐射背景,算是一处不错的临时藏身之所。
他潜入行星碎片深处,开辟出一个狭小的临时洞窟。布下数层隐匿与隔绝符文后,才稍稍放松下来。
盘膝坐下,曦开始仔细复盘此次翡翠梦境之行的得失。
收获无疑是巨大的。灵魂本源稳固,暗伤愈合大半,力量恢复五成,更重要的是剔除了纠缠已久的“杂质”,身心通透。对规则之力的运用,特别是“定义”与“记录”,在与噩梦碎片的对抗中得到了宝贵的实战锤炼。此外,还获得了梦境编织者那含义不明的赠言,以及……对宇宙更深层危险(星渊观测者)的认知。
而代价,或者说伴随而来的风险,也同样惊人。若非初光之母及时警告,他很可能已经成了那观测者的“点心”。这让他意识到,在浩瀚的维度层面,存在着诸多他尚未知晓、却足以轻易抹杀他的恐怖存在。它们遵循着完全不同的逻辑,其存在本身,就是对常规认知的挑战。
“必须更小心地使用‘记录’权能,”曦在心中告诫自己,“尤其是在面对那些涉及意识、概念、文明残响等非实体存在时。每一次记录,都可能是在黑暗森林中点燃篝火。”
他尝试通过初光誓约再次联系初光之母,想了解更多关于星渊观测者的信息,以及如何规避其注意。但誓约另一端只有一片沉寂,仿佛之前的紧急警告消耗了对方极大的力量,或者……初光之母本身也在规避着什么,不敢轻易与他进行深层联系。
曦只能放弃,将这份警惕与疑问暂时压下。
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最初的目标——寻找文明火种,探寻永夜根源。之前因为自身状态恶化以及翡翠梦境的插曲,这个计划被暂时搁置。如今状态恢复大半,是时候重新启程了。
他调取出之前从永夜通讯中解析出的、那些微弱求救信号的星图坐标。大部分信号已然湮灭在时间与永夜的侵蚀下,只剩下少数几个,还在极其微弱地闪烁着,如同风中残烛。
是时候做出选择了。先去哪一个?
他的目光在几个黯淡的光点间游移。这些坐标散布于不同星域,距离遥远,且大多位于宇宙的偏僻角落,显然是那些文明在覆灭前,试图将火种投向最不易被察觉之地。
就在他凝神权衡,考虑哪个坐标可能留存下更多有价值的信息,或者哪个方向的永夜活动迹象更少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震鸣,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源自他灵魂深处的混沌坐标!
曦猛地一怔,立刻将全部心神沉入其中。
不是那缕噩梦碎片的信息印记在作祟,那东西在被星渊观测者“清理”掉残留波纹后,已经彻底沉寂,化为了坐标内部一段无害的归档资料。
这次震鸣的源头,是坐标本身!是那构成其基石的、源自“万象源点”的混沌核心!
只见那混沌色的核心光团,正以一种奇特的频率微微脉动着,散发出一种……并非主动探询,而是被动接收到的、极其微弱却本质极高的共鸣波动。
与此同时,一段模糊的、断断续续的、仿佛跨越了无穷时空阻隔的信息流,被坐标捕获、放大,最终呈现在曦的感知中。
这信息流并非语言,也不是能量信号,而是一种纯粹的、蕴含着绝望与最后希望的……规则求救!
“……基石……响应……坐标……共鸣……”
“……防线将溃……逻辑闭环……即将被……侵蚀……”
“……‘织法者’……需要……源点之力……重构……定义……”
“……位置……‘卡伊拉’星渊……旋臂末端……‘沉寂回廊’……”
“……时间……不多了……”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那微弱的共鸣波动也迅速消退,坐标核心恢复了平静。
曦睁开眼睛,眸中充满了震惊与凝重。
这不是他之前记录的任何一个求救信号!这是一个全新的、直接与他“万象源点坐标”产生共鸣的求救信息!而且,其求救者自称——“织法者”?
他们似乎正在对抗某种侵蚀,其防线是一种“逻辑闭环”?而且,他们明确指出了需要“源点之力”和“重构定义”的能力,这完全对应了曦所拥有的坐标权能!
位置是……“卡伊拉”星渊,旋臂末端,“沉寂回廊”。一个他从未听说过的星域名词。
是陷阱吗?利用他对抗噩梦碎片时可能散逸的坐标气息,或者基于某种更高层面的预言,精心布置的诱饵?毕竟,星渊观测者刚刚才展示过维度猎食者的可怕。
还是说,这真的是某个古老而强大的文明,在面临最终覆灭时,向宇宙中可能存在的、同源的“基石”力量发出的最后呼救?
曦看着星图上那几个原本选定的、微弱的光点,又感知着灵魂坐标中刚刚平息的、那带着规则哀鸣的共鸣余韵。
一条是相对“安全”,可能收获有限,确认是文明残骸的探访之路。
另一条是充满未知与风险,直接指向他核心能力,求救者可能尚存,但同样可能蕴含巨大危机的召唤之途。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
最终,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行星碎片,望向了无垠虚空中的某个特定方向。
腕间的初光誓约,似乎也感应到了他的抉择,微微散发出一丝温热。
他选择了回应那规则的求救。
无论前方是希望还是陷阱,是盟友还是猎场,这声直接叩响“基石”的呼唤,他无法置之不理。
身形一动,曦化作一道微光,冲出了临时藏身之所,朝着“卡伊拉”星渊的大致方向,开始了新的跃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