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轻响,黄昏咖啡厅的门被推开,五河遥子拉着还有些神情恍惚的五河龙雄走了进来。
吧台后,正在擦拭杯子的莲抬起头,那双紫色的眼眸闪过一丝了然。
她看着遥子脸上混合着急切与放松的神情,以及龙雄那副虽然整理过但依旧难掩匆忙的样子,心中已然明了。
她放下杯子,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主动开口道:
“哟,出差回来了?这么急着过来,是来接那两个小家伙的吧?”
遥子连忙点头,语气带着歉意和感激:
“是的,莲小姐。真是麻烦你们照顾士织和琴里了。她们没给你们添乱吧?”
“添乱?那倒没有。”莲轻笑一声,伸手指向通往二楼的楼梯。
“两个小家伙在楼上呢,玩得正开心。凛祢在陪着她们。”
“太感谢了!”
遥子再次道谢,拉着还有些不在状态的龙雄,快步走向楼梯。
龙雄似乎还在为刚才在家中发现女儿们不在时的心悸而后怕,脚步都有些虚浮,直到踏上楼梯,才仿佛真正意识到即将见到女儿,眼神里恢复了些神采。
二楼的生活区,柔软的地毯,散落的抱枕,充满了生活气息。
只见五河士织和五河琴里正坐在地毯上,围着一堆积木。
园神凛祢跪坐在她们旁边,脸上带着温柔得能滴出水的笑容,耐心地看着琴里将一块积木歪歪扭扭地搭上去,而士织则安静地坐在凛祢身侧,小手轻轻拉着凛祢的衣袖一角,显得很是依赖。
“妈妈!爸爸!”还是琴里眼尖,第一个发现了站在楼梯口的父母。
她那双红色的大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立刻丢下了手中的积木,奶声奶气地欢呼着,迈着小短腿,像一颗小炮弹似的冲向遥子。
“琴里!”遥子弯下腰,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张开双臂,稳稳地将扑过来的小女儿抱了个满怀。
她将脸埋进琴里带着奶香味的颈窝,用力地蹭了蹭,感受着失而复得的安心。
“想死妈妈了!我的小琴里!”
琴里被蹭得咯咯直笑,也用力搂住遥子的脖子,软糯地回应:“琴里也想妈妈!”
一旁的龙雄看着这温馨的一幕,脸上也露出了傻乎乎的笑容,凑上前去,眼巴巴地看着遥子怀里的琴里,又看了看还坐在地上的士织,内心充满了想要拥抱女儿的渴望。
凛祢见状,轻轻拍了拍士织的手背,柔声道:“士织,爸爸妈妈来接你们了哦。”
说着,她牵着士织的小手,缓缓站了起来,走向遥子。
士织仰着小脸,看着遥子,又看了看被遥子抱在怀里的琴里,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犹豫,脚步没有琴里那么急切,但还是乖巧地跟着凛祢。
遥子看到士织的反应,心中了然,知道这个内向的大女儿还需要更多的安全感。
她笑着,将怀里还在蹭蹭的琴里小心地递到旁边伸长手臂的龙雄怀里:“来,爸爸抱抱琴里。”
龙雄受宠若惊般地接过琴里,小心翼翼地抱着,仿佛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他脸上堆满了慈爱的笑容,低下头,也想学着遥子的样子,用脸颊去蹭蹭小女儿柔软的脸蛋。
“唔…不要!”琴里却皱起了小眉头,看着爸爸靠近的、带着些许胡茬的脸,本能地感到抗拒。
她伸出两只小小的手,抵在龙雄的脸颊上,用力往外推,小脑袋也向后仰去,试图躲避那“可怕”的胡渣攻击。
龙雄不甘心,依旧试图靠近,嘴里还哄着:“乖琴里,让爸爸亲亲嘛…”
“扎扎!痛痛!”琴里的小手感受到龙雄下巴上那即使刮过也依旧有些坚硬的胡茬,触感确实不太舒服。
她的小脸都皱成了一团,五官几乎要挤在一起,嘴里发出不满的抗议声。
父女俩一个非要亲,一个拼命躲,场面一时有些滑稽。
遥子看着,忍不住笑出声,正准备开口调解。
就在这时,被龙雄“步步紧逼”的小琴里,似乎真的被逼急了。
她推拒着龙雄脸颊的小手猛地用力,与此同时,一股她自己完全无法理解、也无法控制的焦躁情绪涌上心头。
就在这一瞬间,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淡红色灵力,如同静电般从她的小手上悄然溢出——
“噗”的一声轻响,一小簇橘红色的火苗,毫无征兆地从龙雄头顶的发间窜了起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遥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凛祢温柔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惊讶。士织下意识地抓紧了凛祢的衣袖。
连当事人龙雄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只是觉得头顶忽然有点发热。
那簇火苗起初很小,但在空气中遇到充足的氧气后,竟然“呼”地一下变大了些,迅速蔓延开来,贪婪地舔舐着龙雄的头发!
“呃…怎么有点热…”龙雄后知后觉地喃喃道,还空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龙雄!你的头!你的头发着火了!”遥子第一个反应过来,失声惊叫,声音都变了调。
“什么?!”龙雄这才彻底惊醒,通过旁边玻璃窗的反光,他惊恐地看到了自己头顶那团正在燃烧的火焰!
“哇啊啊啊!火!着火啦!”
他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把怀里还在发懵的琴里塞到遥子手里,然后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原地跳脚,双手胡乱地拍打着头顶,试图灭火。
但火势借着发胶和头发,烧得正旺,他的拍打反而让火星四溅。
“水!水!快拿水来!”龙雄一边跳一边大喊大叫,声音充满了惊恐和绝望。
他那副头顶着火、惊慌失措的样子,既狼狈又可笑。
遥子也慌了神,抱着琴里左右张望,一眼瞥见旁边茶几上放着两个小家伙没喝完的果汁饮料。
她也顾不得多想,迅速将琴里放到地上,抄起那杯颜色更深的橙汁,对准龙雄的头顶就泼了过去!
“哗啦——”
冰凉的液体迎头浇下,伴随着“嗤”的一声轻响,那团嚣张的火焰瞬间被扑灭,只留下一缕青烟和一股蛋白质烧焦的糊味袅袅升起。
世界安静了。
龙雄保持着双手抱头的姿势,僵在原地,全身湿透,橙色的果汁顺着他的头发、脸颊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他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小心翼翼地,用颤抖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中间那一块,手感异常的光滑……和空旷。
他不敢置信地又摸了摸,随即猛地冲到那面玻璃窗前,瞪大眼睛看着镜中的自己——
原本还算浓密的头发,此刻中间被烧出了一个非常标准的、光溜溜的圆形区域,周围幸存的头发被果汁黏在一起,紧贴着头皮,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地中海”造型。
“我…我的头发…”
龙雄看着镜中那个滑稽无比、堪称灾难的形象,嘴唇哆嗦着,眼神瞬间失去了高光,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背景都变成了灰白色。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好端端的,自己的头发怎么会突然自燃呢?
难道是最近压力太大,体内火气太旺?
他完全没有,也不敢把这件事和自己那个才几岁大的小女儿联系起来。
遥子看着龙雄那副惨状,先是松了口气,火总算灭了。
但随即,强烈的笑意就开始冲击她的胸腔,她死死咬着下唇,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抖动,想说几句安慰的话,比如“人没事就好”、“头发还会长出来的”之类的,可看着那颗在灯光下反光锃亮的“地中海”,所有安慰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最终只化作几声压抑的、带着颤音的“噗…咳咳!!”
显然,她和龙雄一样,丝毫没有怀疑到刚才被龙雄抱在怀里的琴里身上。
而凛祢,作为在场唯一能清晰感知到灵力波动的精灵,在那簇火苗窜起的瞬间,就捕捉到了从琴里身上逸散出的那一丝极其微弱却确实存在的火焰属性灵力。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惊讶和困惑。
按照她对精灵觉醒规律的了解,琴里这个年纪,远远未到应该自然觉醒力量的时候,更何况是在这种无意识的情况下外泄灵力?这太不寻常了。
就在这片诡异的寂静和龙雄浓郁得化不开的悲伤之中,原本因为自己好像“闯了祸”(虽然她并不明白具体是什么祸)而吓得呆住,随后又看到爸爸妈妈慌乱的样子而鼻子发酸、开始掉金豆豆的琴里,她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恰好看到了爸爸那颗闪闪发光的、造型奇特的崭新发型……
“噗嗤——”
小孩子的情感转换总是快得惊人。
前一秒还在啪嗒啪嗒掉眼泪的琴里,下一秒看着爸爸那滑稽无比的“地中海”,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喷了出来,甚至连一个亮晶晶的小鼻涕泡都随着这声笑喷了出来,挂在了她的鼻尖上。
这声清脆的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致命”。
龙雄僵硬地转过头,看着笑得鼻涕泡都出来的小女儿,那颗已经千疮百孔的老父亲之心,仿佛又被插上了一刀。
他背景的灰白色更加浓郁了。
遥子看着女儿笑了,又看看丈夫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道德感和笑点在她脑中激烈交战。
最终,她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再待下去,她可能真的要当着龙雄的面笑出声了,那对他的打击无疑是雪上加霜。
“那个…凛祢小姐,今天真是多谢你们了!我们就不多打扰了,先带孩子们回去了!”
遥子强装镇定,语速飞快地说道,然后一手拉起还在对着爸爸发型又哭又笑的琴里,一手牵起安静待在一旁、虽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觉得气氛有点奇怪的士织,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往楼下冲。
“哎!等等我!”
顶着一头“地中海”、浑身散发着悲凉气息的龙雄,也终于从石化状态中惊醒,哀嚎一声,慌忙追着妻女的脚步跑了下去。
楼梯口,听到动静赶上来的莲和令音,刚好与匆匆下楼的五河一家擦肩而过。
莲只来得及看到龙雄那颗在奔跑中依旧稳定反光的头顶……
“噗——哈哈哈哈哈哈!”
莲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毫不客气地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眼泪都快飙了出来。
“他…他那头发是怎么回事?!哈哈哈哈!”
令音虽然没有像莲那样放声大笑,但她的嘴角也控制不住地剧烈抽搐了几下,最终她还是艰难地维持住了表面的平静,默默地转过身,肩膀微不可查地轻轻颤抖着,显然也是在极力忍耐。
等到五河一家仓皇离开,汽车引擎声远去,莲和令音才慢慢止住了笑意,揉着自己有些笑僵的脸颊。
“真是…充满活力的一家人啊。”
令音轻声总结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和莞尔。
莲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耸耸肩:“可不是嘛。好了,热闹看完了,继续营业吧。”
两人相视一眼,摇了摇头,转身回到了一楼灯光温暖的咖啡厅内,继续着她们平静(?)而又日常的守护与等待。
而关于琴里身上那不合常理的灵力波动,凛祢和令音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显然,这件事需要被列入观察列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