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华中学的教学楼，公告栏前围得水泄不通，月考成绩排名单刚贴上去，红色的油墨字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盛淮南挤开人群时，嘴角还噙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他的名字没出现在顶端，而是被压在了第二位，紧随其后的“李致远”三个字，像是凭空冒出来的惊雷，炸得周围议论声此起彼伏。
“我没看错吧？盛淮南居然不是第一？”
“李致远是谁啊？高二（1）班的那个跳级生？也太牛了吧！”
“盛淮南这是失手了？看他表情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啊……”
议论声落在耳里，盛淮南却像是没听见。他的指尖划过排名单上自己的名字，又移到顶端那行陌生又刺眼的字迹上，眼里没有半分失落，反倒亮起了久违的光，像是沉寂了许久的猎手终于嗅到了猎物的气息，整个人都精神抖擞起来。
“可以啊，李致远。”一个清朗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盛淮南转过身，就看见李致远站在不远处，白衬衫的袖口挽到小臂，手里拿着一本习题册，神色平静得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周围的喧闹仿佛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两人身上。一个是蝉联多次年级第一、被老师奉为神话的盛淮南，一个是初来乍到就打破神话的跳级生李致远，这场面比任何考试都让人紧张。
盛淮南对着李致远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不甘，只有纯粹的兴奋，像是找到了志同道合的玩伴：“总算有对手了，要不然这日子过得也太没意思了。”
他这话倒不是谦虚。自从高一稳居第一后，每次考试都像是按部就班的流程，没有悬念，没有挑战，久而久之，连刷题都变得乏味。李致远的出现，就像是在一潭死水里投下了一颗石子，终于激起了层层涟漪。
李致远挑了挑眉，语气平淡得近乎随性：“我就不一样，我从来没觉得会有对手。”
这话听着嚣张，却从他嘴里说出来，莫名让人觉得理所当然。他不是刻意炫耀，只是一种源于骨子里的自信，仿佛第一本就该是他的囊中之物。
盛淮南嗤笑一声，眼里的战意更浓了：“呵呵，看来你膨胀了。没关系，我最擅长的就是让别人冷静下来，进而重新认识自己。”
他说话时语气轻松，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底气。那是长期站在顶峰沉淀下来的自信，即便暂时失利，也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实力。
李致远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挑衅，反而换了个话题，语气随意了些：“这事不急，下次月考还差一个月呢。说起来，我妹妹耿耿生日要到了，这周末在家办生日会，要不来捧个场？”
“你妹妹？”盛淮南愣了一下，脸上露出几分诧异，“你妹妹怎么会请我？我跟她好像不太熟吧？”
他对耿耿有印象，是高二（5）班的女生，性格挺活泼的，偶尔在走廊上见过几次，但谈不上认识，更别说收到生日邀请了。
李致远笑了笑，解释道：“谁让你是余淮的偶像，而她把余淮当偶像呢。你去了，余淮开心，她自然也开心。”
盛淮南恍然大悟。余淮他倒是熟，高二的学弟，同为理科尖子生，他经常向盛淮南请教，没想到自己还成了对方的偶像。他想了想，生日会人多热闹，正好也能放松一下，便点头答应：“行吧，那我就去凑个热闹。不过说实话，我不擅长选礼物，你帮我想想，送什么比较合适？”
他从小到大收到的礼物不少，但主动给别人挑礼物的次数屈指可数，尤其是给女生，更是毫无经验，一时还真不知道该选什么。
李致远随口答道：“简单点就行，来的时候随便在路边买个苹果就好了。”
“啊？”盛淮南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眼睛都睁大了些，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这样也太随便了吧？凌翔茜是怎么看上你的？还有比你更敷衍的人吗？”
凌翔茜和李致远的事情，在学校里已经不算秘密了。凌翔茜长得漂亮，家境又好，眼光向来挑剔，居然会和李致远在一起，当时还让不少人觉得意外，还好被迫分手了，要不然多少单身男生要嫉妒羡慕到睡不着了。盛淮南实在想不通，像凌翔茜那样精致的女生，怎么能忍受李致远这种对礼物如此随便的态度。
李致远却不以为意，语气认真地说道：“礼物是什么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谁送的。真心实意比什么都强，花里胡哨的东西反而显得虚情假意。”
盛淮南撇撇嘴，没再反驳。他虽然不认同这种随便的态度，但也不得不承认，李致远这话确实有几分道理。但是特么的道理就只是道理，不是生活呀，生活也不靠道理过呀。让他真的就买个苹果去参加生日会，他实在做不出来。好歹也是第一次给人家送礼物，太敷衍了总归不太好。
周末很快就到了。耿耿家住在老城区的一个居民小区里，楼层不高，却收拾得干净整洁。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欢声笑语，显然人已经来了不少。
盛淮南站在楼下，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礼盒。礼盒是他特意去礼品店挑选的，深蓝色的丝绒面料，上面系着一个精致的银色蝴蝶结，包装得十分精美，任谁看了都会觉得里面装着贵重的东西。
其实他纠结了很久，一开始确实想过听李致远的话买个苹果，但转念一想，耿耿是余淮的小迷妹，又是李致远的妹妹，第一次见面就送个苹果，实在太不像话了。后来他想起之前听余淮提起过，耿耿一直喜欢摄影，现在的相机不太满足她的要求了，便索性用自己存了几个月的零花钱，买了一款单反相机。
虽然花了一半积蓄，但他并不觉得心疼。他就没有缺过钱，也不太心疼钱，平时也没多少地方需要花钱。能用钱买到合适的礼物，让对方开心，也算是物有所值。
抬手敲了敲门，里面的笑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传来耿耿清脆的声音：“来啦！”
门被打开，耿耿穿着一条浅粉色的连衣裙，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看到门口的盛淮南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惊喜地叫道：“盛淮南师兄！你真的来啦！”
她身后的客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李燃正瘫在沙发上吃薯片，余周周和林杨坐在一起低声说着话，周末和蒋年年、简单围在茶几旁摆弄着什么，洛枳则安静地坐在窗边看书，听到动静，也抬眸看了过来，眼里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生日快乐，耿耿。”盛淮南把手里的礼盒递过去，语气温和，“一点小心意，希望你喜欢。”
耿耿双手接过礼盒，感受到盒子的重量，再看看这精致的包装，脸上的惊喜更浓了，连忙说道：“谢谢师兄！这也太珍贵了吧，你太客气了！”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礼盒，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眼睛里满是期待，却又舍不得立刻拆开。
盛淮南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珍贵什么呀，你都还没打开呢。万一是个苹果呢？你哥李致远就是这么教我的，让我随便在路边买个苹果就行。”
这话一出，客厅里的人都笑了起来。耿耿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面色不善地转头看向沙发上正啃着苹果的李致远，眼神里带着几分“兴师问罪”的意味。
李致远感受到妹妹的目光，无所谓地耸耸肩，嘴里还嚼着苹果，含糊不清地说道：“盛淮南送的礼物，哪怕是根鹅毛，那也是价值千金。快打开让我们看看，到底是什么好东西。”
说着，他放下手里的苹果核，径直走了过来，不等耿耿反应，就一把拿过她手里的礼盒，三下五除二就拆开了包装。
当黑色的相机机身露出来时，客厅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哇！这是……单反相机？”蒋年年第一个叫了出来，眼睛瞪得溜圆，“我记得这款，起码要一万块往上吧？也太贵重了！”
耿耿更是惊呆了，双手捂着嘴，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她做梦也没想到，盛淮南会送她这么贵重的礼物。她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平时连几百块的mp3都舍不得买，更别说这么贵的相机了。
“师兄，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反应过来后，耿耿立刻把相机往盛淮南手里塞，语气坚定，“这么贵的东西，我真的不能要，你快拿回去吧。”
盛淮南却笑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手：“送出去的礼物哪有还回来的道理？你既然喜欢摄影，就拿着用吧，正好能派上用场。”
“可是这也太贵了……”耿耿还想说什么，脸上满是纠结。她真的很喜欢这款相机，但也真的觉得受之有愧。
“没关系，”盛淮南语气轻松地说道，“这只是我存了好几个月的零花钱，平时我也没什么花费，吃穿用度都由家里负责，攒下来的钱正好派上用场。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以后好好学摄影，拍出好看的照片给我看就行了。”
他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在场的人都有些动容。一万块对一个高中生来说，绝不是一笔小数目，哪怕是对于一个家庭也不是小数目，能毫不犹豫地送给一个不太熟的人，足以看出他的诚意。当然，这也是看在李致远面子上。
李致远站在一旁，看着那台相机，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他突然想起，盛淮南和叶景颜分手，说到底，还是因为他。
前段时间，他和凌翔茜在学校里走得比较近，被潘主任抓了个正着。潘主任本就对校园早恋深恶痛绝，借着这件事，在学校里掀起了一场“清理恋爱风”的运动，查得格外严格。盛淮南和叶景颜的事情本来就有些苗头，被潘主任抓到了几次“证据”，加上盛淮南父母不喜欢叶景颜，两人最终还是分手了。所以盛淮南花费陡然变得极低，这才存了不少钱。
这件事虽然不是他直接造成的，但总归和他脱不了干系。现在看着盛淮南如此大方地给自己妹妹送礼物，李致远心里难免有些开心，得亏了自己，盛淮南才能存到钱，要不然没钱买礼物多尴尬。如果盛淮南知道李致远心里的想法，恐怕得和他武斗。
“好了耿耿，既然师兄都这么说了，你就收下吧。”余周周走了过来，拍了拍耿耿的肩膀，笑着说道，“盛淮南师兄一片心意，你要是不收，他反而会不高兴的。以后好好用这台相机，拍出好作品就是对他最好的感谢了。”
林杨也附和道：“就是啊，耿耿。盛淮南可是我们学校的学霸，平时想让他送礼物都没机会呢，你就偷着乐吧。”
耿耿看了看盛淮南真诚的眼神，又看了看周围人鼓励的目光，终于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把相机抱在怀里，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那……谢谢盛淮南师兄！我一定会好好学摄影的，以后拍出好看的照片第一个给你看！”
“好啊，我等着。”盛淮南笑了笑，目光在客厅里扫了一圈，对着众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洛枳也对着他微微颔首，笑容温和。
接下来，大家纷纷拿出了自己准备的礼物。
余周周送了一本精装版的《小王子》，扉页上还写着祝福的话语；林杨则送了一个定制的钥匙扣，上面刻着耿耿的名字和生日日期；周末送了一套精美的文具套装，图案是耿耿喜欢的卡通形象；蒋年年送了一条漂亮的手链，珠子圆润，闪闪发光；简单送了一个手工制作的许愿瓶，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星星；李燃送了一个篮球，说是希望耿耿多运动；洛枳则送了一本摄影教程，还细心地在上面标注了重点。
所有人的礼物都很用心，也都不算便宜，只有李致远，真的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用彩纸包着的苹果，递给耿耿：“生日快乐，妹妹。”
耿耿看着这个苹果，又想起了刚才盛淮南说的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哥，你也太敷衍了吧！别人都送那么好的礼物，就你送个苹果？”
李致远却一脸理直气壮：“苹果多好啊，平平安安，寓意多好。再说了，我送的苹果，肯定比别人送的有意义。”
“切，我才不信呢。”耿耿嘴上这么说，还是接过了苹果，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茶几上，心里其实并没有真的生气。她知道哥哥就是这样的性格，看似随便，心里其实很在乎她。
礼物送完后，大家就散开了，各自找着话题聊天。
客厅里热闹非凡，李燃和周末聊起了最近的球赛，唾沫横飞，争论得面红耳赤；蒋年年和简单在研究耿耿收到的手链，讨论着怎么搭配衣服更好看；余周周和林杨依旧黏在一起，低声说着悄悄话，时不时传来两人的笑声；洛枳则和盛淮南聊起了最近读的书，两人居然喜欢同一个作家，聊得十分投机。
耿耿则一直抱着那台相机，爱不释手地摆弄着。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客厅，落在每个人的身上，温暖而惬意。空气中弥漫着蛋糕的甜香和桂花香，混合着大家的欢声笑语，构成了一幅温馨而美好的画面。
耿爸端来了切好的蛋糕和水果，大家围坐在一起，为耿耿唱起了生日歌。蜡烛被点燃，橘黄色的火焰跳动着，映着耿耿脸上幸福的笑容。她闭上眼睛，默默地许了个愿，然后一口气吹灭了所有的蜡烛，引来一阵热烈的掌声。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不过我猜，肯定是希望自己学习进步，摄影技术越来越好！”周末笑着说道。
“还有希望余淮学业有成！”蒋年年补充道，说完还冲耿耿挤了挤眼睛。
耿耿的脸瞬间红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盛淮南看着她这副娇羞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他想起余淮提起耿耿时那无奈又宠溺的语气，心里暗暗觉得，这两个小家伙，倒也挺般配的。
吃着香甜的蛋糕，聊着天南海北的话题，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天色就暗了下来。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洛枳看了看窗外，站起身说道。
“我也该走了，明天还有补习班。”简单也跟着站起来。
大家陆续起身告辞，盛淮南也跟着说了再见。临走前，耿耿特意跑到门口送他，手里还拿着那台相机，认真地说道：“师兄，谢谢你的礼物，我一定会好好用它的！以后有机会，我给你拍结婚照！”
“好啊，我期待着。”盛淮南笑着点头，“生日快乐，耿耿。”
走出居民小区，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在身上格外舒服。盛淮南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心里一片澄澈。这场生日会，比他想象中要热闹得多，也温暖得多。
他想起了李致远，想起了那台相机，想起了耿耿惊喜的笑容，嘴角忍不住上扬。或许，有对手的日子，真的会不一样。
而不远处的李家门口，李致远看着妹妹抱着相机开心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却也松了口气。他掏出手机，给凌翔茜发了条消息：“下次见面，给你带个苹果。”
那边很快回复：“好！”
李致远看着屏幕，忍不住笑了起来。礼物不重要，重要的是谁送的，这话他是认真的。
客厅里，耿耿还在兴致勃勃地研究着相机，耿爸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道：“盛淮南这孩子，真是有心了。”
耿耿用力点头，眼里闪烁着光芒：“嗯！盛淮南师兄人真好！我一定要拍出最好看的照片，不辜负他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