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轻蹙眉尖道:这般行事,怕要引得翰林院与各部大人对策哥哥心生芥蒂?
贾颜展颜一笑:无妨,瓜熟自然蒂落,莫忘了我这层身份。
宝钗眸光微转,会心颔首不再言语。
湘云忽地扯住宝钗袖角:适才没听真切,你们在商议何事?
宝钗佯作讶异:云丫头近日总这般神思不属,莫非藏着什么心事?
湘云急急摆手:哪有的事!快与我说说方才的话头。
见她这般急切转开话锋,宝钗心下暗叹。这些时日她早瞧出湘云的心思,未料贾颜竟这般惹人倾心。
不过是在说策哥哥入朝的事。宝钗略略解释几句。
湘云眼眸一亮:原来如此,有柯相爷扶持,旁人羡慕还来不及呢。
话到唇边又咽下,终究没敢提及二老爷之事。
宝钗抿唇浅笑:前儿你不是说要请策哥哥过府?可定了日子?要不要我帮你支开旁人?
湘云霎时飞红了脸:宝姐姐尽会取笑人!既是设宴,自然要邀众人同乐的。
哦——原是要请所有人啊。宝钗故意拖长了声调。
宝姐姐忒坏了!湘云羞恼地跺着绣鞋。
恰时宝琴蹦跳着过来:姐姐们说什么体己话呢?
宝钗方要开口,湘云慌忙拦住:不过闲话家常!
宝钗忍笑转开话头,宝琴也不深究,兴冲冲说起别的新鲜事。
正说笑间,外头传来嬷嬷喜气洋洋的呼声:大喜!侯爷高中解元了!
听闻贾颜独占鳌头,满屋闺秀皆喜形于色。莺啼燕语环绕着贾颜,教他沉醉在这温柔乡里。
凤姐在贾母身侧瞧着,酸溜溜朝外喊道:还不快进来细说!
一个嬷嬷打帘进来,先给贾母见礼,又向贾颜道喜。
贾府上下喜气盈门,丫鬟匆匆来报:侯爷金榜题名,报喜的官差已到府门前了。
贾母闻言喜动颜色,连声吩咐:速备五百贯喜钱,往街口撒去!
凤姐笑吟吟近前:老祖宗放心,早预备妥当了。平儿,快去将喜钱运至街口,再给每位差役封二十两红封。平儿含笑领命而去。
众姊妹围着贾颜道贺。探春笑道:策哥哥今科折桂,来日再取会元、状元,便是本朝首位三元及第的才子了!黛玉亦轻声道:姑姑替你欢喜。
贾母忙命凤姐、可卿操办宴席。先前恐贾颜发挥失常未敢张罗,如今既中解元,自然要大肆庆贺。
探春悄悄对贾颜道:会试虽易,殿试全凭圣心,你莫要太过忧心。贾颜打趣道:三妹妹这是盼着做状元夫人还是探花夫人?说得探春粉面飞霞。
黛玉迟疑片刻,近前轻语:会试在即,切莫懈怠。贾颜温声应道:为着妹妹,我必当勤勉。黛玉闻言,红着脸躲开了。
湘云扭捏着凑近:既已高中,本女侠说话算数。何时得闲?专程给你摆庆功宴。贾颜眼含笑意:只你我二人?
哼!才不是独请你呢!是要大伙儿同乐!
哎,真教人伤心,还道是专程邀我,正有话要同你说呢!
湘云心头突突直跳,结结巴巴道:
胡、胡沁什么?谁要听你浑说!再这般就不许你来了!
贾颜朗声大笑,引得众人侧目后道:
我先回房更衣,少顷便来。
贾母在榻上含笑摆手:
快去快回!宴席尚需准备,今日特意让二老爷早归,你们爷俩正好把盏言欢!
贾颜点头应下。他对贾政素来敬重,这般喜事有长辈同庆,自是欢欣。
向姑娘们点头示意后,他转身出了荣庆堂,却未回自己院子,径直往凤姐儿曾住过的偏院走去。这处院落自凤姐儿搬离后便空置着,无人打扫却更显清幽。
推门便见凤姐儿立在院中石榴树下,一双凤眼似要喷出火来。贾颜笑着将她搂入怀中:方才在荣庆堂冲我挤眉弄眼,不怕被人瞧见?
凤姐儿倚在他胸前轻喘:谁想得到你这般本事?平日不见用功,倒考了个解元回来。看来状元也是手到擒来了......
贾颜捏着她下巴调笑:可是尝过解元的滋味,还想尝尝状元的?
胡说什么......凤姐儿羞得捶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见她这般模样,贾颜再难忍耐:转过去,扶着案几!
凤姐儿急道:别闹!我还要去照看宴席......
急什么?他一把将人按在案上,先请你尝尝热狗!
凤姐儿回眸横他一眼,眼波流转间尽是风情。
养心殿里,承元帝对着金榜出神:
这科确有不少真才实学,贾颜尤为出挑。原以为他中小三元是侥幸,未想策论确有见地......先皇说得不错,乱世方显真才。
人才已现,接下来就看各地如何应对了。朕倒要看看......
解元之名让贾颜声名大噪。考院外张贴的策论被学子争相传抄,贾府门前车马不绝。鹿鸣宴上他即兴赋诗,文采飞扬,引得满座惊叹。
荣国府后园。
贾颜枕着李寒衣的腿不安分地蹭着,惹得她面红耳赤:安分些!
再这般无礼,我可要走了!
走什么?这可是你家院子。贾颜醉眼朦胧地笑,我这是真心待你,怎算欺负?
见他醉态可掬,李寒衣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两个月来宴席不断,贾府收到的请帖堆积如山。纵是海量,这般喝法也难招架。好在贾颜有武功在身,实在不行还能运功化酒......
李寒衣四下张望,压低声音道:
会试在即,考完你便能入仕。如今各地动荡,要不要我回去解决几个藩王?
贾颜神色一凛:
不必。眼下乱局正合我意,该着急的是皇上,我们静观其变。
正如所料,太上皇与承元帝的阳谋令诸侯进退维谷。多数选择放举人进京,暗中却加紧备战。放行速度各有不同,都在试探朝廷虚实。
雍王已然按捺不住,其他藩王乐得让他打头阵,自己则继续观望——等着看承元帝是否会借举子告御状之名召他们入京。
眼下虽无举子告状,但众人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待进士及第后再告御状,分量便大不相同。
各方都在等待,承元帝也在等——等谁?
等雍王!
江南举子被雍王以途中遇刺为由派兵,行进却异常迟缓。时值隆冬,北方大雪封路,正好成了拖延的借口。
朝廷连下诏书,雍王仍按兵不动——他也在等朝廷先亮出刀锋!
会试伊始,江南举子注定无缘此次恩科,可朝廷真能以此为由治罪吗?
难矣!
雍王静候朝廷动作,天子以圣旨相逼,其余诸侯皆作壁上观。
贾颜轻揉额角,低叹:
时局诡谲,四方暗流涌动。若雍王不起兵,朝廷贸然征讨只会迫使诸侯联手。
然雍王恐难久持,朝廷诏令愈发急切,加之滞留江南的举子声讨,其反心迟早要现。
李寒衣略作迟疑:先前在江南不是埋有暗桩?可需推波助澜?
她素来不干涉贾颜筹谋,此番出言,唯恐他百密一疏。
贾颜含笑摆手:不急。
那些暗子另有大用,原想待雍王羽翼更丰时启用。那时我若位列六部侍郎,自可从中渔利。
眼下时机未至,我尚未入仕,纵使助雍王成事,终是为他人作嫁。何况局势变幻,非最佳良机。
李寒衣沉吟道:
若雍王举兵,诸侯必群起响应。届时你真无插手之机?
贾颜微叹:
故而我静观其变。若能拖至殿试之后,待我入兰台寺或都察院再起风云,方有机会周旋。
然所得必不及原计,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林姑父赞我窥得天机,实则不过稍占先手罢了。
李寒衣凝眸正色:
你已算无遗策!
哈,岂敢妄言胜天?不过顺势而为耳。贾颜摇头苦笑,深感世事难料。
若非太上皇骤染沉疴,便无此次恩科。雍王本可在江南深耕数载,亦不必急遣家眷返京。
如今变数丛生,贾颜唯尽力周旋。都说人可胜天,然天命难违......
强如诸葛武侯尚难逆天改命,贾颜不求尽善,但求小成足矣。
何必执着圆满,小得即是圆满......
江南甄府别院。
甄应嘉怒摔茶盏:饭桶!连封家书都送不出!山东与江南接壤处山野纵横,尔等就只认得官道?
堂下包勇委屈道:老爷,小的们确走的山径。谁知雍王连荒山都设了伏,三十余兄弟只回来四人......
甄应嘉正要再叱,被夫人拦下。夫人温言道:老太太正惦着你,先去请安吧。阵亡弟兄的抚恤,府里自会料理。
包勇拭泪告退。
甄应嘉愈发恼怒:三十多岁的汉子还作小儿女态!
夫人轻叹:包勇自幼伴你,性子你最知晓。他终究是家生子,又得老太太欢心,你且宽厚些。况且此事确非他之过。
甄应嘉颓然跌坐,喃喃道:我岂不知?可甄家如今......已是骑虎难下啊!
雍王将新到的圣旨掷于墙角。
那处已堆积二十余道明黄卷轴,此刻零落如弃履。
这已是第二十三道了,如今几乎日有圣旨,分明是要逼本王就范!
此刻的他再无昔日横扫江南豪族时的锋芒,眉间尽是阴郁踌躇。
身旁谋士轻摇羽扇:
王爷稍安勿躁,此刻最急的该是龙椅上那位。只要他先动手,我们便将学子们送往山东。
届时他便成昏聩之君,猜忌功臣,刻薄寡恩。王爷再联诸侯共举义旗,大乾江山顷刻可易主!
雍王深吸一口气,眉间沟壑更深。
再这么耗下去,就算本王能等,手底下的将士们也等不起了!朝廷每次来江南传旨都闹得沸沸扬扬,军心已经开始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