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千块,去哪弄?”
黄秉坤眉头拧成了疙瘩,“阿彪那帮人把流动资金都卷走了,现在去追,无异于虎口夺食。逼急了,他们真敢反水。”
“谁说我要去追账了?”
陆峰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支红蓝铅笔,在那张发黄的西区地图上勾勾画画。
“不追账?那王胖子明天就来收钱,拿不出钱,咱们这屁股还没坐热就得滚蛋。”黄秉坤急了。
“老黄,你是做倒爷的,如果有一批紧俏的布料,你是求着人买,还是让人求着你买?”陆峰头也没抬地问道。
“那当然是让人求着我买,价高者得。”
“这就对了。”陆峰在地图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圈,“现在的西区,就是那块紧俏的布料。阿烈完了,但这块地盘还在,这几千个瘾君子还在。这帮苍蝇想继续在这块肉上叮着吸血,就得守我的规矩。”
陆峰扔下铅笔,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今晚,我不收债,我卖‘入场券’。”
……
晚上八点,九龙冰室。
没有刀光剑影,没有杀气腾腾。
一楼的大堂被重新布置过,两张八仙桌拼在中间,上面摆着茶壶、瓜子,还有几包打开的“好彩”香烟。
西区的十二个拆家,陆陆续续到了。
所谓拆家,对拆分后的毒品进行分销的头目。
他们原本是怀着忐忑甚至是戒备的心情来的,有些人腰里还别着家伙,做好了随时翻脸动手的准备。
可一进门,看到这副“茶话会”的架势,都愣住了。
“坐。”
陆峰坐在主位上,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像个斯文的生意人。苏红站在一旁,给每人倒了一杯热茶。
这是十二个头目中,势力最大一个叫大丧,此刻看着这阵仗,忍不住阴阳怪气。
“峰哥,这是摆的哪门子龙门阵?要是想让我们把之前的钱吐出来,我劝你免开尊口,弟兄们家里都揭不开锅了。”
“是啊峰哥,阿烈哥走了,我们也难啊。”众人纷纷附和,开始哭穷。
陆峰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给了黄秉坤一个眼神。
黄秉坤上前一步,将那张画满了红圈的地图“哗啦”一声摊开在桌上。
“各位兄弟,以前阿烈在的时候,大家是吃大锅饭。谁抢到生意是谁的,为了抢个道口,自家兄弟动刀子的事没少发生吧?”
陆峰慢条斯理地点燃一根烟,“不仅伤和气,还容易招来条子。这种日子,我看该结束了。”
“那峰哥的意思是?”大丧眯起了眼睛。
“分地。”
陆峰手指敲了敲地图,“我把西区的这,这,这,这,这,划成了五个片区。东南西北,外加后巷。从今天起,这五个片区实行‘独家经营’。”
“什么叫独家经营?”有人问。
“很简单。”陆峰吐出一口烟圈,“谁拿下了这五片区,这片地界上所有的货,只能由他一个人散。”
“其他人敢伸手,就是反了家法,拿下地盘的人可以剁了他的手。而且,我保证大好彩的货源优先供应给他。”
话音一落,全场死寂。
随后,是一阵粗重的呼吸声。
这帮老江湖瞬间就算清了这笔账。
独家经营!那意味着垄断!意味着没有恶性竞争,意味着利润翻倍!
贪婪的火光在每个人的眼睛里燃烧起来。
“那……这些地盘给谁?十二家五个片区怎么分?”大丧急切地问道,身子都不由自主地前倾了。
“这就看各位的诚意了,诚意不够的就只能在没被划片的区域卖。”
陆峰弹了弹烟灰,像个拍卖师一样气定神闲,“每个片区,按月交租。价高者得。当然,为了表示诚意,第一个月的租金,今晚得付现金。”
“这……”
众人面面相觑。刚才还在哭穷的众人,此刻脸色精彩极了。
“峰哥,这不合规矩吧?”有个年纪大的拆家犹豫道。
“规矩?”陆峰脸色一沉,刚才那股温和的气场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彩哥把西区交给我,我的话就是规矩。”
陆峰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冷冷地抛出了最后一颗炸弹:
“当然,你们也可以不拍。我听说隔壁街潮州帮的老六,一直对咱们西区的地盘流口水。你们要是没钱,我就把这入场券卖给潮州帮。反正对彩哥来说,谁卖货都一样,只要钱到位就行。”
“别!峰哥别!”
大丧第一个跳了起来,“自家的肉怎么能烂在别人锅里!我拍!东边那两条街,我出……一千!”
“一千?你打发叫花子呢?”旁边立刻有人红了眼,“东街我有多少熟客你知道吗?我出一千二!”
“我出一千五!”
“后巷归我,谁跟我抢我跟谁急!两千!”
场面瞬间失控。
原本铁板一块、准备联合起来抵制新老大的小团体,在巨大的利益诱惑和“被踢出局”的恐惧面前,瞬间土崩瓦解。
他们争得面红耳赤,甚至有人把自己藏在鞋底的金戒指都掏了出来做抵押。
陆峰重新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掩去了嘴角的冷笑。
这就是人性。
只要给足了诱饵,再在屁股后面放把火,狼群就会变成互相撕咬的狗。
一个小时后。
五个片区瓜分完毕。
黄秉坤手里的算盘拨得噼里啪啦响,面前堆满了皱巴巴的钞票、金戒指,还有两块劳力士手表。
“一共是八千六百块。”黄秉坤报出数字的时候,声音都在发颤。
这不仅够了给王胖子的规费,还多出了三千多!
陆峰点了点头,站起身。
此时,那五个拿到地盘的小头目虽然肉疼,但脸上更多的是兴奋。
“钱收了,地盘分了。最后加一条规矩。”
陆峰指了指地图正中央被红笔划掉的那条主街,“这一块,是‘禁区’。不管是卖货的,还是扎针的,谁敢出现在这条主街和冰室门口,我就收回谁的地盘,再打断他的腿。”
“这……”拿到临近地盘的大丧有些犹豫,“峰哥,这可是人流最大的地方……”
“正因为人流大,条子才盯得紧。”陆峰冷冷地说道,“王探长那边我去摆平,我给你们把雷顶了,你们就得给我把场面做干净点。谁想进去吃牢饭,别连累大家。”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再加上刚刚拿到了独家经营权,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纷纷点头应下。
“行了,散会。”
陆峰挥了挥手。
等到众人都走了,冰室里只剩下陆峰、黄秉坤和苏红。
黄秉坤看着桌上那堆钱,还在发愣:“这就……解决了?一架没打,这帮吸血鬼还争着送钱?”
“这就叫‘二桃杀三士’。”陆峰拿起一叠钞票,抽出五千块扔给黄秉坤,“明天等王胖子来了,把这钱给他。告诉他,以后西区这五家,是独家经营。让他的人别找错麻烦。”
“那剩下的三千多呢?”苏红问道,“给彩哥交上去?”
“交个屁。”
陆峰将剩下的钱和那些金银首饰推到黄秉坤面前。
“彩哥只看账本,这笔钱是‘拍卖费’,不在账本里。”
陆峰压低声音,语气变得严肃:“老黄,明天你去一趟码头。找那种跑远洋的水手。这笔钱,全部用来进货。”
“进什么?”
“收音机,电子表,哪怕是尼龙丝袜。”陆峰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毒品这行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我们要想洗白,要想搞到真正的身份,就得靠这些‘水货’。这才是我们的第一桶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