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空气还带着湿气，陈星燃靠在化妆间门口，额角渗出的汗还没干透。周小胖递过来一条新毛巾，他接过去擦了把脸，手指在掌心停顿了一下——那颗被雨水泡烂的棒棒糖残骸，已经被他放进随身的收纳盒里，盖上了盖子。
动作很轻，像是收起一段不敢多看的情绪。
手机震了一下。工作室通知弹出来：**“展览今天下午三点开始。”**
他盯着屏幕看了两秒，没回消息，而是点开相册，翻到一张截图——那是他偷偷存下来的原始设计稿修改记录，时间戳是凌晨三点十七分。他放大其中一行参数备注：“建议增加语音触发灵敏度，避免误触。”
嘴角动了动。
“喂，周小胖。”他拨通电话，声音有点哑，但还算平稳，“调一下我这三个月合作过的媒体资源名单，生活美学类优先，短视频和图文双推，今天必须上线。”
“啊？现在？”周小胖那边正咔哧咔哧啃着鸡腿，“你不是刚拍完哭戏吗？导演没让你休息？”
“哭完就没事了。”陈星燃把帽子拉低一点，遮住眼底的疲惫，“人一忙起来，啥都忘了。”
挂了电话，他换掉湿透的衣服，套上那件常穿的连帽卫衣，工装裤兜里塞了几颗新买的棒棒糖。出门前，他站在镜子前看了自己一眼，刘海垂下来，虎牙在笑的时候若隐若现。
还是那个看起来傻乎乎的高中生模样。
可他知道，刚才那场戏，差点把他掏空。
但他不能停。夏洛璃的展览，不能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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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厅布置得很简洁，白墙灰地，灯光打在展台上像洒了一层薄雾。中央区域摆着一组玻璃柜，里面陈列的是她最新系列的珠宝设计，主打款就是那枚棒棒糖造型吊坠，银链细得几乎看不见，吊坠本体却闪着温润的光泽，像真的糖果裹了层水晶。
现场已经来了不少人，有时尚博主、买手，还有几家媒体架好了机位。秦叔在门口迎客，见人就点头，话不多，但看得出心情不错。
没人注意到陈星燃是从侧门进来的。他戴着帽子，口罩拉到鼻梁，手里拎着个斜挎包，低调得像个来蹭空调的学生。
他绕到后台控制区，发现几个人围在操作台前低声嘀咕。一个技术人员正反复点击全息投影的启动键，屏幕上却始终卡在加载界面。
“电源没问题，信号也通，就是不响应。”那人皱眉，“模型文件应该没问题啊……”
陈星燃没说话，走过去看了一眼接口顺序，又摸了摸主机散热口，顺手拔下一根数据线重新插紧。然后在键盘上快速敲了几行指令，重启程序。
五秒后，投影亮起。
一颗立体的棒棒糖缓缓旋转，表面泛着渐变光效，随着角度变化还会折射出不同颜色。更绝的是，当有人靠近时，吊坠内部忽然传出一声轻柔的女声录音：“笨蛋，记得吃饭。”
全场安静了一瞬。
“哇！还能放声音？”一个参观者惊喜地叫出来。
技术人员愣住，回头一看，见是个戴帽子的年轻人正低头收拾背包，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谁修好的？”他问。
陈星燃已经溜到了展厅角落，只留下一张便签贴在控制台上：“录音功能已激活，播放键在右下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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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览正式开始后，人流渐渐多了起来。大多数人第一眼看到棒棒糖吊坠时都是笑的，觉得可爱，但也有人皱眉。
“这真是高端珠宝？”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低声对同伴说，“看着像儿童玩具店赠品。”
他旁边的女人倒是拿起介绍卡仔细看了眼：“设计师叫夏洛璃……之前巴黎时装周那个国潮品牌主理人？”
“再有名也不能这么儿戏吧。”男人摇头，“用零食做设计主题，是不是太没深度了？”
这话正好被不远处的夏洛璃听见。她正在给一位客户讲解工艺细节，听到后手指微微一顿，笑容没变，但眼神暗了半分。
她知道这条路不好走。传统派觉得她不伦不类，年轻人又嫌她不够潮。可她坚持这个设计，不只是因为情怀，更是因为——
那是她收到的最特别的一份心意。
就在她准备转移话题时，一个小女孩拉着妈妈的手跑过来，指着展柜喊：“妈妈快看！糖！亮晶晶的糖！”
她妈妈蹲下来，笑着解释：“这不是真的糖哦，是项链。”
“为什么要做成糖的样子呀？”
女人想了想，轻声说：“大概是有人想把‘甜’留下来吧。你看，有些人总忘记好好吃饭，所以喜欢的人就做了个会说话的糖，提醒他别饿着。”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就像我睡前，妈妈会说‘晚安小宝贝’一样？”
“对，就像那样。”
这番对话不算大声，却像一颗石子落进水里，涟漪一圈圈散开。
旁边几个参观者纷纷议论起来。
“等等，我刷到过相关爆料，说这个系列背后有个神秘支持者，代号‘A’？”
“不会吧？该不会是暗恋设计师的粉丝吧？”
“我觉得不像，你们看这个录音功能的设计逻辑，参数调得特别细，明显是懂技术的人做的。”
“而且听说初版图纸有问题，是有人连夜改的……啧，这哪是支持者，简直是隐形合伙人。”
夏洛璃站在原地，听着这些话，胸口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戴着一枚小小的棒棒糖吊坠，是陈星燃送她的生日礼物，一直没摘。
她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她在电脑前反复查看那份匿名邮件。建模文件更新了十几版，每一处优化都精准踩在痛点上。最后一页附注写着：“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当时她没回应，也没点赞。
现在她终于明白，那个人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参与她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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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览进行到一半，订单数量已经超出预期。几家连锁买手店当场签了意向协议，还有两个综艺团队提出要定制情侣款作为节目奖品。
秦叔乐得合不拢嘴，端着咖啡到处敬人。而夏洛璃反倒安静了下来，目光在人群里来回扫视。
她想找一个人。
终于，在展厅最角落的休息区，她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陈星燃坐在矮沙发上，低头看着平板，眉头微皱，似乎在看什么剪辑片段。他手里捏着一颗草莓味的棒棒糖，还没拆开，指尖无意识地转着笔。
她走过去，脚步很轻。
“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抬头，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刚到。恭喜你，姐姐。”
语气轻松，像平时在学校走廊碰见时那样随意。仿佛昨天在雨里嘶吼、跪地痛哭的人不是他。
夏洛璃看着他。他的脸色还有些发白，眼下有淡淡的青影，笑起来的时候，虎牙露出来，可眼睛里的光，比从前沉了许多。
她张了张嘴，想问“你昨晚睡了吗”，又觉得太软。
最终只低声说：“谢谢你的……建议。”
“什么建议？”他歪头装傻，“我又不懂设计，顶多就是瞎提两句。”
“录音功能的事。”她盯着他，“不是‘支持者A’做的吗？参数调得那么准，连触发频率都考虑到了。”
陈星燃咬开糖纸，把棒棒糖含进嘴里，含糊道：“哦，那个啊。我就是顺手帮了个忙，谁知道他们真用了。”
他说得轻巧，可舌尖碰到糖的瞬间，还是忍不住眯了下眼——这味道，和昨天那颗泡烂的，不一样。
一个是甜的，一个是苦的。
但她没追问。她知道，有些事，他不愿意说，就不会说。
两人并肩站着，望着展柜前热闹的人群。有情侣在试戴同款吊坠，有孩子踮脚指着投影喊“好漂亮”，还有人在拍照发朋友圈，配文写着：“原来最浪漫的设计，是把日常变成永恒。”
气氛温暖得让人想叹气。
夏洛璃忽然伸手，从包里拿出一张折叠整齐的图纸，递给他。
“这是……”
“你上次改的版本。”她说，“我没来得及告诉你，第三组光效折射角还是有点偏差。我已经让技术部按你的参数重做了。”
陈星燃接过图纸，指尖擦过纸面，发现边缘有一小块水渍印，像是被雨滴打过。
他没问是不是那天留下的。
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把图纸折好，塞进背包夹层。
外面阳光正好，透过玻璃洒进来，照在展柜上。那枚棒棒糖吊坠静静躺着，表面泛着柔和的光，像一颗凝固的甜梦。
夏洛璃看着它，又看看身边的人，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
陈星燃却突然站直身子，望向门口。
一个工作人员正急匆匆走来，手里拿着对讲机，脸色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