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拐过第三个路口,路灯的光斑在车窗上滑得越来越慢。陈星燃靠在副驾,舌尖顶了顶腮帮子,那颗柠檬糖早就化成了酸水,只剩一点壳儿黏在牙缝里。
他正想掏新糖,手机震了一下。
不是来电,也不是消息提示音。是那种只有他知道的、极轻微的嗡鸣,像有人在他脑子里按下了静音播放键。
他低头解锁,屏幕刚亮,一道金边浮窗自动弹了出来,没声音,也没动画,就一行字:
【未知功能加载中……预计完成时间:未知】
他盯着看了三秒,嘴角忽然翘起来。
夏洛璃瞥了一眼:“又抽什么风?”
“系统。”他把手机转过去给她看,“它从没这么安静地通知过我。”
她皱眉:“以前不都是‘叮’一下,然后你突然开始写剧本或者改歌词?”
“对啊。”他收回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了两下,试图调出详情页,界面却纹丝不动,“这次啥都不给,连个进度条都没有。”
“会不会是坏掉了?”她半开玩笑。
“要真坏了,我早成街头流浪少年了。”他笑,“毕竟没了预知能力,我就是个挂科边缘的高中生。”
“你现在也不差多少。”她哼了一声,但语气松快。
车停进地下车库,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玄关灯亮起,她踢掉小皮鞋,换上毛绒拖鞋,顺手把包甩到沙发上。陈星燃则径直钻进客厅角落的懒人沙发,背包往地上一扔,整个人陷进布料里,像只晒饱了太阳的猫。
“你说……”他仰头望着天花板,声音懒洋洋的,“它会不会突然让我看见十年后的自己?比如我蹲在养老院写回忆录,标题叫《那些年我抄过的爆款》。”
夏洛璃盘腿坐到地毯上,打开平板继续刷客户反馈,闻言翻了个白眼:“你要真敢写这书名,我就把你小时候尿床的事发热搜。”
“我没尿过床。”
“撒谎。”她头也不抬,“秦叔说你刚来那会儿,半夜梦见外星人入侵,吓得把水杯打翻在床上,非说是梦遗。”
“那是八岁!谁懂八岁小孩的脑回路?”
“不懂,但记得。”她笑出声,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而且你那时候天天叼着棒棒糖,跟现在一模一样,根本没长大。”
“可我现在能帮你赚钱了。”他晃了晃手机,“不像当年,只能偷偷改你设计稿,还被你说‘小学生审美’。”
“那你现在是什么审美?”她歪头看他。
“顶级。”他虎牙一露,“不然你怎么每次发布会都用我建议的走秀顺序?”
她轻哼一声,没反驳。
空气安静了几秒,只有空调低低的送风声。
“其实我在想。”她忽然开口,“如果它真能解锁什么新东西……我希望是能让用户‘感受’到设计。”
“感受?”
“就像今天那个女孩。”她声音放轻了些,“她说听到‘笨蛋,记得吃饭’的时候,觉得还有人在管她。如果以后的设计,不只是看,还能让人摸到情绪呢?比如——我做一款冬天的围巾,用户戴上那一刻,能感觉到‘有人给你掖了下领口’的那种暖。”
陈星燃撑着下巴,眼睛亮了:“所以你是想要‘通感投影’?让视觉、听觉、触觉全串在一起?”
“差不多吧。”她点头,“你不是能预演未来吗?有没有见过这种技术?”
他摇头:“没见过具体产品,但去年我预演过一场科技展,有家公司展示过‘情绪传导纤维’,原理类似。不过当时只是概念,没人当真。”
“那要是我们先做出来呢?”她眼睛亮起来,“国潮不止是图案和剪裁,也可以是温度。”
他笑了:“你这是要把时装变成心理医生。”
“总比变成流量玩具强。”她白他一眼,“你最近写的那部剧,不是也在讲记忆能留下触感吗?”
“那是编剧技巧。”他耸肩,“但你说的这个……要是系统真能帮我看到实现路径,我觉得能成。”
“所以你猜它到底要解锁啥?”她把平板搁在一旁,托着腮看他,“不会是让你直接直播未来吧?观众打赏让你改变剧情走向?”
他一愣:“等等……这个想法有点吓人。”
“怎么?”
“如果是直播互动式预演……”他慢慢坐直,“那意味着我不只是观众,还能被未来反向影响。比如观众集体许愿某个角色别死,系统就自动调整剧情?”
“那你岂不是成许愿池里的王八了?”
“我是锦鲤好嘛!”他笑骂,“不过……万一真这样,我是不是得开始练即兴编故事?”
“那你得先戒掉写草稿的习惯。”她指着他背包露出的一角纸张,“每次开会前都要躲在厕所改台词,以为我不知道?”
“那是精益求精。”
“是心虚。”她戳穿他,“你明明什么都知道,还要装临时发挥。”
他不答,只是笑了笑,低头摸出一颗草莓糖塞进嘴里。
甜味在舌尖散开的时候,他忽然问:“你说……它会不会让我看见我们以后的事?”
她动作一顿:“比如?”
“比如五年后我们在干嘛。”他盯着茶几上的水杯,声音轻了些,“或者……十年后你还愿不愿意让我改你的设计稿。”
她看着他,忽然伸手拧了下他耳朵:“你想这么多干嘛?”
“怕啊。”他没躲,“万一它让我看到你不理我了,或者我干了什么混账事把你气跑……我还挺依赖这个系统的。”
“那你就关掉它。”她干脆地说,“反正我们现在这样,也不是全靠它撑着。”
他抬头看她。
“你负责想点子,我负责做出来。”她语气自然,“它要是敢让我们吵架,我们就不用它了。大不了回去卖棒棒糖。”
“卖糖也得有包装设计。”他咧嘴,“那你就是品牌主理人,我是产品经理。”
“还得注册公司。”
“叫‘甜度超标’怎么样?”
“土爆了。”
“‘糖分警报’?”
“更土。”
她笑着摇头,随手抓过抱枕砸他脸上。
他接住,顺势往后一倒,整个人窝进沙发深处,嘴里含糊地说:“其实吧……我不怕它变强,我怕的是它太准。”
“什么意思?”
“如果它告诉我,未来一定会发生什么,那我们还有选择吗?”他望着天花板,“比如它说三年后你会离开我,我是该拼命改,还是认命?”
她沉默了几秒,忽然爬起来,跪坐在他面前,双手撑在他两侧。
“听着。”她直视他眼睛,“不管它看见什么,做决定的都是我们自己。它只是工具,又不是命运判官。”
他眨了眨眼:“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没那么慌了。”
“因为你是傻瓜。”她戳他额头,“而且是我的傻瓜。”
他笑出声,伸手抱住膝盖,下巴搁在上面,像个偷吃被抓的小孩。
“那你说……”他忽然又问,“如果它真能让我们和未来的观众互动呢?比如他们能看到我们的设计,还能提意见,甚至一起参与创作?”
“那不就是共创?”她眼睛一亮,“我们可以搞个‘全民设计师计划’,让用户投票选下一季主题。”
“然后你再偷偷把我画的废稿拿出来当冠军作品?”
“你那叫废稿?”她瞪眼,“上次那个机械蝴蝶系列,评委都说前卫,你知道销量多高吗?”
“我知道,我都查过。”他得意地晃脑袋。
她作势又要打,他笑着缩进沙发角落。
闹了一会儿,两人都安静下来。
窗外城市依旧喧嚣,楼下的便利店刚换了班,新员工正哗啦啦地卸货。屋内灯光柔和,地毯上散落着几张打印出来的客户留言截图,沙发上的人半眯着眼,手里握着手机,屏幕早已熄灭。
“其实。”他轻声说,“不管它解锁啥,我都想和你一起用。”
“废话。”她靠在抱枕上,手指卷着发尾,“不然养你干嘛?”
他没回嘴,只是把背包拉过来,轻轻拉上拉链。
就在 zipper 合拢的瞬间,手机屏幕无声闪了一下。
一道微弱的光纹,从系统界面底部缓缓升起,像一滴墨落入清水,慢慢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