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关上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陈星燃站在原地,手指慢慢蜷起,把那枚掉在地上的棒棒糖吊坠轻轻拢进掌心。金属边缘有点硌手,但他没松开。
他低头看了眼吊坠,转身回房,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
关门后,他靠在门板上站了几秒,然后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把吊坠放进最里面那个夹层。U盘就放在旁边,他顺手摸了出来,指尖在冰凉的塑料壳上蹭了蹭。
打开电脑,屏幕亮起的光映在他脸上。他点开系统界面,未来直播间无声浮现。画面左侧是不断滚动的直播片段,右侧是技能商城和打赏榜单。他心念一动,切换到“关注对象预演”模式,输入夏洛璃的名字。
几秒后,画面跳转。
她坐在工作室的灯下,头发乱了也没整理,手里握着绘图笔,眼睛盯着屏幕,眼角泛红。时间戳显示:两天后凌晨三点十七分。她突然抬手砸了鼠标,图纸被撕成两半,扔在地上。
陈星燃眉头一跳。
他又调出其他时间段的预演片段——连续三十六小时工作、咖啡杯堆满桌角、甲方电话打来时她声音发抖、团队成员面露难色……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个结果:这单接得太急,要求太高,周期太短,她撑不到交稿。
他退出系统,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起身走到窗边。楼下路灯昏黄,照见她房间窗户还亮着。窗帘没拉严,能看到剪影在动,应该是刚换完衣服。
他掏出手机,想看她有没有发消息。
没有。
连朋友圈都没更新。以往她再忙也会发一张手稿草图配个“肝爆了”,现在三天静默,粉丝底下都开始问是不是出事了。
他坐回桌前,打开平板,假装刷娱乐新闻,实则调出工作室官网的日历。原本标注为“两周开发周期”的国际品牌联名项目,现在写着“五日内交付”。截止时间就在后天晚上八点。
他记得这品牌,去年找过三个设计师都被退稿,最后不了了之。业内都知道他们难搞,修改意见能列二十页,还喜欢临时加需求。
现在这活儿落到夏洛璃头上,还是压缩工期。
他翻出之前的合同模板对比了一下,发现这次连违约金都翻倍了。一旦延期或不达标,不只是赔钱,还会被列入合作黑名单。
难怪她昨晚吼得那么狠。
他想起早餐时她端杯子的手在抖,指尖发白,喝到一半放下说烫,其实水早就凉了。还有她眼下那圈青黑,比前几天更深。
系统没骗人,也不是误判。
她真的快到极限了。
他抓起背包,翻出之前写的那份设计解析文档。从配色冲突到结构冗余,再到材质适配问题,他一条条写清楚,连修改建议都附了参考案例。这东西要是递出去,至少能帮她省下半天试错时间。
可他知道,她不会收。
她说过“装模作样”,说过“把我推开”,还说他偷偷改图是在证明“我没你不行”。
这些话不是气话,是真心觉得被冒犯。
他把U盘塞回夹层,靠在椅背上,闭眼揉了揉太阳穴。
共情演技的副作用还没完全消,脑子里时不时闪过一些不属于现在的画面——小时候一个人蹲在福利院角落吃糖,长大后躲在片场卫生间擦眼泪,还有那天她在雨里走远的背影。那些情绪像潮水,退得慢,冲得狠。
他不能让自己再陷进去。
但也不能看着她倒。
他起身走到厨房,烧水煮面。锅开的时候听见她房间有动静,脚步声走到客厅又停住,然后回去了。
他盛了一碗,放上煎蛋和青菜,摆在餐桌上。另一碗空着,等她出来再煮。
便签纸上写了句:“降温,加外套。”没提工作,也没写称呼。
他吃完回房,把闹钟设到早上六点。明天还得去剧组开会,不能迟到。
躺下后睡不着,又爬起来打开系统,重新看那段预演。她撕图纸的画面反复播放,每一次都让他胸口发紧。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她不是不信他有能力帮忙,她是怕接受了,就等于承认自己不行。
这种骄傲,他懂。
所以他不能明着来。
也不能等她开口。
第二天一早,他照样起床做饭。鸡蛋煎得焦一点,是她喜欢的口感。豆浆热好,倒进保温杯。便签换成:“记得喝水。”
她出门时他正坐在沙发上看剧本,抬头看了眼。
她穿着大衣,围巾绕了两圈,脸色比昨天更差。经过餐桌时脚步顿了一下,没说话,拎起包走了。
他等到七点二十分才出门。
路上给周小胖发了条消息:“帮我查一下‘云裳’这个品牌的历次合作设计师名单,要最近三年的。”
对方秒回:“老大,又要搞事情?”
“别废话,中午前给我。”
到了公司,他把综艺策划案交给导演,顺便问了一句:“林姐最近还好吧?”
导演笑:“婉清状态不错,就是总问你什么时候再来探班。”
他笑了笑没接。
中午回到车上,周小胖把资料发了过来。他快速浏览,发现前三任设计师都在交稿后被公开批评“理解偏差”,其中两人直接退出时尚圈。而品牌方后续推出的系列,明显用了他们原稿的核心元素。
抄袭惯犯。
难怪夏洛璃接这单压力这么大。
他把信息存进备忘录,靠在座椅上发了会儿呆。
傍晚回家,发现餐桌上的早餐又被原封不动留下了。她房间门关着,灯亮着,没声音。
他热了碗面,放在她门口地上,敲了两下。
没人应。
他回自己房间,打开电脑,再次调出那份解析文档。手指悬在发送键上,最终还是关掉了页面。
他把U盘贴身放进口袋,躺到床上,盯着天花板。
如果她今晚还不睡,明天的状态只会更糟。
而系统预演的时间点,就在后天凌晨。
只剩不到三十六小时。
他忽然坐起来,打开录音笔,听了一遍自己录的那段话:“那天哭,是因为我把我们所有的回忆都代入了角色。”
他按下删除键。
现在说这些没用。
她需要的是解决方案,不是告白。
他合上电脑,熄灯躺下,却睁着眼睛。
窗外风声轻轻刮过玻璃。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明晚,如果她还没好转,他就必须做点什么。
哪怕她恨他。
他可以被恨。
不能看着她倒下。
夜很深了,他房间的灯早已灭了,但人没睡。
隔壁传来键盘敲击声,断断续续,一直没停。
他翻身面向墙,手伸进口袋,握住了那个小小的U盘。
冷的,硬的,像一块沉在水底的石头。
他攥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