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华安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染血的衣袍,拉开门,走了出去。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岑萑珘站在最前面,面容肃穆,丝毫看不出外孙女身亡的悲伤。“安王殿下,臣等忧心陛下身体,恳请殿下允准探视。”
宋华安的目光扫过她,又扫过后面那些屏息凝神的大臣,最后落在尹玥脸上。尹玥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京城边防已被她接管。
宋华安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母皇重伤昏迷,情况未稳,太医正在全力救治,不宜惊扰。尔等不妨先回府等候消息,待情况稍定,本王自会派人通传。”
闻言,岑萑珘眼神微沉,但并未强求,只是微微颔首:“既如此,老身便在外等候。若有任何需要岑家之处,殿下尽管吩咐。”
宋华安略一点头,不再看她,转而面向那群大臣:“诸位大人,逆王清霜叛乱,京城遭劫,陛下为奸人所害,重伤昏迷。太女殿下为护驾重伤身亡,此诚危急存亡之秋。当务之急,乃是稳定朝局,安抚百姓,清剿叛军余孽。余者,皆可暂缓。”
话落的瞬间,隔壁房门猛地被推开,岑雅珺还穿着那身血衣,眼底一片猩红。
“君后,可有事?”
岑雅珺咬着牙想往前冲,却被身后的侍从拦着。岑萑珘也没想到宋华安会突然公布宋清怡的死讯,面色难看地朝那侍从使眼色,让人硬生生把岑雅珺拉了回去。
对此,所有人都眼观鼻,鼻观心。
若宋清怡真的死了,陛下醒不来,那储君之位……
周怀今躲在人群里,只犹豫了三秒,便站了出来:“殿下所言极是。然则,朝政庶务,不可一日停滞。陛下昏迷,这奏章政务,该由何人……”
一时间,所有人都抬头望向周怀今。秦云和更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在母皇未醒之前,奏折交由沈嬛、尹玥、以及……秦相暂理。”
大臣们面面相觑,她们都以为宋华安会借机暂代朝政,但这个安排显然没让太女旧部满意。就在有人要出声反对时,秦云和又跳了出来。
“殿下英明!”
宋华安继续道:“京城防务与治安,由巡防营与剩余禁军负责,尹侯女统筹。即刻张榜安民,统计伤亡,救治伤者,清理街道。阵亡将士及罹难百姓,登记造册,厚加抚恤。凡有趁乱劫掠、散布谣言者,立斩不赦。”
最后四个字落下,所有人脑子都清醒了,知道自己的命现在不一定在自己手上了。
人群散去,太医院门口终于清静了些许,只剩下轮值的守卫。
宋华安揉了揉刺痛的额角,对顺和低声道:“这里就暂时交给公公了。”
顺和弯腰低头:“老奴明白!”
彼时,京城周边的一处废弃草屋里,林静姝提着脱水昏迷的周砚等着,从天亮到天黑,还是没等到该来的人。
“大人,有人追上来了。”
林静姝睁开眼,握紧拳头。这么久没消息,京城的行动大抵是败了,周砚说不定是她现在唯一的筹码。
“撤!”
另一边,宋清霜独自一人拖着血淋淋的伤腿逃到了一处别院,那里有二十多个守卫,只是为了看住谢知奕。
“快,找大夫!”
“殿下!”
……
浅眠的谢知奕被突然惊醒,披上外袍刚跑出去,就看到彻底晕死过去的宋清霜。
她败了,她败了……
一时间,他竟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谢知奕扶着石桌坐下,愣了好一会儿,脑子才重新转起来。若宋清霜真的败了,谢家估计也活不下来了,他或许可以趁机逃走。
可是,他还想回去,回去再见见那个人。
宋华安回到安王府时,竺元良正在给宋清洛施针。
偏殿内光线明亮,宋清洛躺在榻上,皱着眉,面色有些苍白。
竺元良坐在榻边,握着她的手,红着眼眶一遍遍地抚摸着。
看到宋华安进来,竺元良像是看到了主心骨,眼泪又要掉下来:“殿下……”
“不是说没什么事吗?怎么又哭了?”
竺元良摇了摇头,给宋华安让开位置,“我只是心疼六殿下,她都瘦了。”
宋华安凑近,伸手摸了摸宋清洛的额头,她已经快三年没好好看看自己的妹妹了。
“是我的错。”
闻言,竺元良都不敢哭了,急忙摆手:“不怪殿下的,殿下对六殿下已经很好很好了。”
宋华安看着宋清洛的脸,鼻尖发酸,嘴唇翕动,一滴泪悄然落在宋清洛的眼皮上。
竺元良垂着头,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嘴唇,自然也没有看到宋清洛缓缓抖动的眼皮。
“竺公子认识解毒的高手吗?”
“认识的!”
宋华安擦掉眼角的泪,转头看向他:“那能否请她进宫一趟?无论成事与否,必有重谢。”
竺元良神色肃穆地点了点头,没有过多犹豫,便把自己的二师姐卖了个干净。
天色再次变暗,此时宋华安已经有二十四个时辰未合眼了,但她不能停,周砚还下落不明。
她拉开暗牢的门走了进去,拽着椅子坐在施明鸢对面。
“宋清霜败了。”
施明鸢抬头看向她,身上有好几个血洞,全是宋华安射出来的。
“你好像对宋清霜不感兴趣?”
施明鸢的身体抖动着,伤口又开始流血了。
“言贵君身上的伤也处理好了,要是好好养,也能活。”
施明鸢的表情终于变了,眼底不再只有怨毒恨意,哑着嗓子开口:“你想要什么?”
“你该知道我想要什么。”
施明鸢身体前倾,盯着宋华安,“宋清霜不一定信任我,我不知道她具体的藏身地。但若你把我放出去,我说不定能找到。”
宋华安伸手戳向施明鸢的伤口,却在仅一厘米的位置停下。她看着伤口周围的皮肤不断抖动,那是为了防御接下来的疼痛,预先做好的准备。
“周砚在哪?”
施明鸢闻言微微一愣:“呵,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在乎一个,啊呃!”
施明鸢狠狠咬住下唇,压抑住喉咙里的痛呼,身体却止不住地发颤。
宋华安皱着眉收回手,“我也没想到你会那么在乎施恒,明明送施家去死的时候那么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