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昭武帝神色不明,宋清怡也紧跟着出列,陛下,秦相执掌枢要多年,从未出错,如今被贼子蒙蔽,说明那贼人渗透不小,说不定此举正是她们的离间计,又或者这朝堂之上就有那人的细作!
宋清霜死死盯着站在前面的人,后槽牙不停地磨动,贱人!
昭武帝的目光落在宋清怡身上,有些混浊的眼眸中辨不出喜怒,指尖在扶手上轻轻点着,此言,倒也不无道理。
陛下,无凭无据的,若是轻言断定朝堂有奸细,怕是会伤了朝臣的心。秦相身为宰辅,统领百官,监察天下,被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不自知,致使忠良受伤,战机贻误!这难道不是最大的失职无能吗?!
宋清霜最后一句落下,戚风月吓得眉角突突直跳,一旁的周怀今拿着手板轻轻拍了拍嘴,眼里的幸灾乐祸藏都藏不住,气得戚风月想打人。
宋清怡对此依旧从容,再次躬身道:陛下,正因贼人狡诈,渗透甚深,才更需秦相这般与之周旋多年的老臣继续主持大局。临阵换将,恐生变故。不如责令秦相戴罪立功,限期彻查,一则可肃清内患,二则可弥补前过。若届时仍无进展,再行论处不迟。
贱人!贱人!贱人!
宋清霜气得跳脚,但刚刚那番话已是极限,若是再辩怕是自己也要搭进去了。
昭武帝沉默着,大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罢了。良久,她终于开口,秦相。
老臣在。
朕便再给你一次机会。着你继续追查止兰会及私兵一事,限你三个月内,给朕一个明确的交代!若再无建树……昭武帝顿了顿,未尽之语让所有人低下了头,你这宰辅之位,便让与有能者吧!
老臣……领旨,谢陛下隆恩。秦相叩首,声音艰涩。
至于徐晨,擢升为骁骑将军,赐金百两,绢帛千匹!
退朝的钟声响起,秦相在门生故旧的搀扶下缓缓起身,脸色灰败,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宋清霜冷冷地瞥了一眼与旁人谈笑风生的徐晨,又狠狠剜了宋清怡一眼,拂袖而去。
宋清怡走在人群中,目光沉静,小五信中隐晦提及的担忧,竟是真的。
趴在深山老林里的徐晨至今都不理解自己是怎么抓住私兵的,嘴里叼着根草,唉声叹气,当初怎么就想不开把徐乔送进宫了呢?
到底是谁要害我呀!!!
另一边竺元良扮成乞丐,日夜兼程终于在半个月后赶到了京城。
安王让我来的。
宸淮王府的人看着他手中的令牌侧身让开,竺元良也没多说,跟着管家直奔王府会客厅,见到了江芷。
安王让你来所为何事?
为江世子治伤。
江芷捏紧扶手,身体微微前倾,死死瞪着竺元良,你有什么本事?
我师承药王谷。
就这样,竺元良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进了江时川的卧房。
屋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江时川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如纸,唇上不见丝毫血色,呼吸弱不可闻。昔日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小将军,此刻脆弱得像一张一触即碎的薄纸。
竺元良洗净手,仔细查看了江时川的伤势,眉头越拧越紧。肺腑受损极重,经脉亦有滞涩,想要恢复如初,简直难如登天。
如何?江芷站在一旁,声音紧绷。
竺元良收回手,神色难得有几分凝重,伤势极重,保住性命不难,但想恢复到以往的水平,非我一人之力可及。
江芷的心沉了下去,看着自己新添的白发,越发苍凉。
不过,竺元良话锋一转,从随身的破旧行囊里掏出笔墨,我大师姐精于金针渡穴与修复内腑之伤,或许有法子。只是她行踪不定,我需要时间联络。
他将写好的信递给江芷:立刻派人,按这几个地址和暗号去寻,务必尽快将信送到我大师姐手中。
江芷长舒一口气,不敢有丝毫怠慢。
在等待苏半月来的日子里,竺元良便留在宸淮王府,日夜不休地照料江时川。他用银针为其疏导淤堵的经脉,以独门药膏外敷内服,稳住他不断恶化的伤势。
几天下来,江时川的气息明显平稳了许多,虽然依旧昏迷,但脸色不再那么吓人了。
七日后,一个约莫四十上下,面容清秀,身着素色布衣,背着药箱的女子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宸淮王府门口。
苏半夏没有半句寒暄,直接来到病榻前,仔细检查了江时川的伤势,又看了竺元良这些日子用的方子和施针记录,摸了摸他的脑袋,做得不错!
她打开随身药箱,里面全是各式各样的金针和一些瓶瓶罐罐。所有人都出去,元良留下给我打下手。
江芷还未来得及上前搭话,就被赶了出来。一连十余日,除了汤药和餐食,里面的人都没出来过。江芷也没回去,在庭院里扎了个帐篷住下了。
终于,在第十五日清晨,江时川悠悠转醒。
他睁开眼,目光涣散,不知道自己是谁,身在何处。
醒了?苏半夏的声音平静无波,她正在收拾金针,竺元良还在旁边的榻上呼呼大睡,性命无碍了,受损的根基也修复了七七八八。但想要恢复到此前的武力,还需至少半年的汤药调理和康复训练,不可操之过急。
江时川尝试着动了动手指,软弱无力,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苏半夏闻言,侧头看向他,唇角带着笑,你倒是命好!
什么?
你的元阳是被安王拿的吗?
江时川闻言,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向四周看去。
没人,这里只有我和师弟。
江时川仰着头,费力极了,你,你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苏半夏装好药箱坐在椅子上,抿了口冷茶,你们世家公子不是最看重名节吗?怎么还被落下了?
江时川气得直咳嗽,连带着胸腔都泛起疼。江芷听到动静,再也忍不住冲进来,扑到床前,看着儿子终于清明的眼神,一时间老泪纵横。
可江时川根本顾不上安慰,生怕苏半夏多嘴瞎说。
苏半夏看着他警惕的目光啧了一声,背上药箱,拽起竺元良踏出了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