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鸿钧与杨眉出手禁锢奥丁的瞬间,太一的身影便已动了。他没有去追击其他目标,他的眼中,自始至终,都只有那株贯穿九界、支撑起整个神域宇宙的庞然大物——世界树(Yggdrasil)!奥丁的溃逃,不过是引他向最终目标靠近的诱饵。鸿钧和杨眉的阻拦,为他创造了斩向神域根基的绝佳契机!
混沌钟高悬头顶,垂落下亿万缕混沌气流,将太一的身形笼罩其中,隔绝一切外来的法则干扰与攻击。他手中的寂灭剑,剑尖微微下垂,剑身之上流转的幽暗比之前任何一刻都要深邃、都要凝练!那并非能量的凝聚,而是意志的具现——是无数洪荒战士不甘的怒吼,是亿万生灵血染虚空的悲愤,是整个洪荒世界在重压下发出的、指向毁灭的终极咆哮!
他一步踏出。
脚下,凝固的虚空如同水面般荡漾开一圈无声的涟漪。他的速度并不快,甚至显得有些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踏碎了时空的基石。他无视了周围仍在激烈交战的恐怖战场,无视了向他袭来的神魔法则洪流(它们尽数被混沌钟垂下的气流无声湮灭),他的目光,穿透了重重空间阻隔,牢牢锁定在世界树那最为粗壮、如同支撑宇宙脊梁的主根系之上!
一股无法形容的、令整个九界神域都为之颤栗的恐怖意志,从太一身上升腾而起!那意志冰冷、纯粹、带着终结一切的决绝,如同无形的风暴,席卷了整个混沌战场!无论是正在厮杀的神魔,还是暗中窥视的异域存在,此刻都感到神魂一阵刺骨的冰寒!
“洪荒之殇,以树祭奠。”太一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的结局。每一个字吐出,寂灭剑上的幽暗就浓郁一分,剑身周围的空间就塌陷一分,仿佛连“存在”这个概念本身都在畏惧、在逃离这柄即将挥出的毁灭之剑!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双手握住了寂灭剑那冰冷刺骨的剑柄!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悲怆与毁灭,尽数灌注于双臂之中!然后,他高高举起了这柄终结之剑!
剑,斩落!
没有惊天动地的剑啸,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只有一道纯粹到极致的“无”!一道仿佛由宇宙终极虚无本身凝聚而成的、横亘天地的幽暗匹练!
这道匹练出现的瞬间,时间失去了意义,空间失去了形态。它无声无息地划过混沌,斩向世界树那庞大无比、散发着无尽生机与空间稳固之力的主根系!它所过之处,一切法则崩解,一切能量湮灭,只留下一条永恒的、通往虚无的伤痕!
嗡——!
一声无法用任何已知语言描述的、源自宇宙本源的巨大哀鸣,骤然响起!这声音并非通过耳朵传播,而是直接在所有生灵的神魂深处、在所有世界的法则核心中震荡!仿佛支撑天地的巨柱被撼动,仿佛宇宙本身的脊梁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嗤啦——!!!
幽暗的寂灭剑光,如同烧红的烙铁切入坚冰,毫无阻碍地没入了世界树那坚韧到足以支撑九大世界的庞大主根系!粗壮如星河、表皮流淌着古老空间符文的主根,在剑光之下,如同朽木般断裂!断口处,没有木屑纷飞,只有一片不断扩大的、吞噬一切光与热的绝对虚无!
轰隆隆隆——!!!
比混沌开辟之初的雷鸣更加恢弘、更加沉重的断裂声,终于自世界树的伤口处爆发出来!仿佛亿万座神山同时崩塌,仿佛无数星辰同时陨灭!世界树那庞大到无法想象的身躯,猛地剧烈震颤!笼罩九界的翠绿神光瞬间黯淡、明灭不定!树冠之上,阿斯加德、华纳海姆、亚尔夫海姆……九大世界如同狂风中的烛火,疯狂摇曳!大地撕裂,海洋倒卷,天空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无数依托世界树存在的生灵,无论神只、精灵、巨人还是凡人,都感到脚下的大地骤然塌陷,头顶的天空仿佛将要倾覆!源自生命本源的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所有国度!
神域根基,被动摇了!阿斯加德神王奥丁被禁锢在虚空,独眼中映出世界树断裂的根系,映出九界崩塌般的景象,映出洪荒与神域无数战士脸上凝固的惊骇与绝望。他那张因断臂剧痛而扭曲的脸庞上,第一次露出了比恐惧更深的东西——一种洞悉了无可挽回的毁灭命运的、死寂般的茫然。世界树……真的被斩断了?诸神黄昏……难道要以这种方式提前降临?
然而,就在这宇宙根基动摇、万界生灵陷入末日恐慌的至暗时刻——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无法用言语形容其磅礴浩瀚的生命洪流,猛然从那世界树主根的巨大断裂口中,如同压抑了亿万载的创世火山,轰然喷发而出!
那不是寻常的绿色生机,而是混沌初开、鸿蒙未判时,孕育万物的原始母气!是纯粹到极致的生命本源!它呈现出一种无法定义的、不断变幻的混沌色彩,时而如翠玉凝脂,时而如鎏金熔岩,时而又化作深邃的宇宙星璇!这洪流奔涌而出的瞬间,磅礴无比的生命气息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血腥的混沌战场!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混沌虚空中,那些漂浮的、被神魔之血浸透的残骸碎片、崩裂的星辰尘埃、破碎的法宝残片……乃至那些被寂灭剑光湮灭后残留的虚无轨迹……在这原始生命洪流的冲刷下,竟如同被注入了造化的伟力!
一点微不可察的绿意,在一条染血的巨龙爪尖碎骨上悄然萌发,瞬间抽枝散叶,化作一株缠绕着龙形虚影的苍劲古藤!一片被雷霆劈得焦黑的星辰碎片,表面迅速覆盖上厚厚的、闪烁着星辉的苔藓,随即无数奇花异草破“土”而出,争奇斗艳!一道被神力撕裂的空间裂缝边缘,竟凭空生长出无数散发着空间波动的、半透明的晶簇之花!甚至连那些飘散在虚空、尚未完全消散的洪荒战士残魂碎片,在这生命洪流的包裹下,也仿佛得到了抚慰与安息,化作点点温润的荧光,融入那疯狂滋长的草木之中……
仅仅数个呼吸之间!
以世界树断裂的根须为源头,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广袤与神奇的原始森林,如同神迹般在混沌虚空的战场废墟之上,疯狂蔓延开来!
它的范围超越了所有人的想象,瞬息便覆盖了亿万里的虚空!古木参天,枝叶遮蔽了破碎的星辰;藤蔓虬结,缠绕着断裂的神兵与巨兽骸骨,为其披上绿装;奇花异草在神血浸染的土壤(虚空尘埃凝结)上怒放,散发出混合着血腥与草木清香的奇异气息;流淌着七彩生命泉水的溪流,在堆积如山的尸骸间蜿蜒流淌,所过之处,污秽被净化,伤痕被抚平……这片森林,是生命的狂想,是造化的奇迹,更是……战场之上最突兀、最震撼的墓碑!它由毁灭催生,却绽放出最原始、最磅礴的生命力!
洪荒的战士,神域的军团,无论是正在拼死搏杀,还是重伤垂死,此刻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呆滞地望着这片瞬间诞生的、笼罩了视野尽头的原始森林。震天的喊杀声消失了,法则碰撞的轰鸣平息了,只剩下生命洪流奔涌的浩荡之音,以及草木疯狂生长的簌簌声响。
太一持剑立于森林源头,寂灭剑尖斜指下方不断涌出混沌色生命洪流的树根断口。他那双曾经有毁灭的幽暗眼眸中,映入了这无边无际、疯狂滋长的绿色。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在那片死寂的寒潭深处,微微荡漾了一下。是困惑?是意外?还是那湮灭一切的毁灭意志深处,被这突如其来的磅礴生机,触动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属于“东皇”而非“毁灭者”的本源悸动?
混沌钟依旧悬于头顶,钟体表面的混沌气流缓缓流转,仿佛也在无声地注视着这场由它主人的毁灭之剑所引发的、颠覆了所有预期的生命奇观。
鸿钧道祖的化身虚影在远处显现,古井无波的脸上,那双洞彻天道的眼眸凝视着疯狂生长的森林和断裂的世界树,首次流露出深沉的思索。杨眉大仙那模糊的身影在虚空柳枝旁摇曳不定,仿佛也在计算着这混沌生机的无穷变数。
九界的根基在摇动,洪荒的悲歌被这突兀的生命狂潮打断。毁灭的尽头,竟孕育出如此不可思议的生机?这片在神魔尸骸上绽放的原始森林,是新的希望,还是另一场更大风暴的序幕?断裂的世界树根须处,混沌色的生命洪流依旧奔涌不息,如同宇宙创生之初的脉搏,沉重而有力地敲打在每一个幸存者的神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