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棠的手指还贴在玻璃上,那股微弱的波动没有消失。她没收回手,只是呼吸变得沉重。
陈默看了她一眼,立刻从风衣内袋取出录音机。他按下播放键,一段低频白噪音缓缓流出,填满房间的空隙。仪器屏幕上的杂波开始稳定,测灵仪的数值跳动趋于规律。
“频率不对。”他说,“十七具舱体已经停止运作,但剩下的三具还在接收某种信号。”
秦月低头看摄像机,画面全是噪点。她快速切换模式,屏幕突然变成一条上下跳动的声波图谱,中央出现一个持续攀升的峰值。
“快到临界了。”她抬头,“再这样下去会炸。”
苏明远站在角落,左手撑着舱体边缘。他的警服袖口裂开一道口子,从肩膀一直划到肘部,布料下渗出暗红。他没察觉,只盯着那三具未响应的培养舱。
林小棠闭上眼,胎记再次发烫。这一次不是灼烧感,而是像有东西在往里拉她。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声音压得很低:“我在……被读取。”
陈默迅速调出谐波分析界面,比对数据。屏幕上,林小棠的生命频率曲线与三具舱体的波动完全重合。
“是你在供能。”他说,“它们在借用你的频率维持运行。”
林小棠睁开眼,“可我已经停下来了。”
“不是现在。”陈默指着波形起点,“这个共振是从你出生就开始的。胎记不是标记,是接口。”
秦月猛地抬头,“你是说,她从一开始就被连着?”
没人回答。地面轻微震动了一下,像是某种系统重新启动。
陈默把录音机塞回口袋,拿出母亲银镜。镜面泛着冷光,边缘刻着细密纹路。他将单片眼镜取下,嵌进镜框侧边的凹槽。咔的一声,微型测灵仪亮起蓝灯。
“我需要你继续连接。”他对林小棠说。
“什么?”
“只有你能让它们保持同步。如果突然切断,能量反冲会撕裂整个地下层。”
苏明远往前一步,“让她当导体?太危险。”
“不这么做,所有人一样死。”陈默的声音很平,“现在的问题不是选不选,是怎么活下来。”
林小棠深吸一口气,把手掌重新贴上玻璃。胎记光芒骤然增强,舱体内的液体开始旋转,形成小型漩涡。声波图谱的峰值继续上升,逼近红色区域。
秦月的手指悬在录制键上,画面自动锁定频率变化曲线。弹幕突然刷出几行字:“别让她碰!”“快停下!”“这不是直播!”
她没关掉直播。摄像头还在录。
陈默调整银镜角度,让测灵仪扫描主控光源。数字不断跳动,直到停在一个特定值。
“找到了。”他说,“反射点在这里。”
他举起银镜,对准天花板的照明环。一束蓝白色光射出,落在中央控制台上方。光束落下时,所有舱体同时震颤,指示灯疯狂闪烁。
林小棠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她的手臂开始发抖,但手没有离开玻璃。
“撑住。”陈默盯着屏幕,“反相波段生效了。”
仪器发出短促提示音,声波图谱的峰值开始回落。舱体间的连接光丝一根根断裂,液体逐渐平静。
苏明远踉跄了一下,靠住墙。他的警服裂口扩大,血顺着前臂流下,在地面滴成一小滩。他抬起手,发现指甲边缘也在渗血。
“不只是衣服。”他低声说,“身体在裂。”
秦月转头看他,“你说什么?”
“我能感觉到。”他按住肩膀,“像皮肤下面有东西要出来。”
陈默没回头。他全神盯着银镜的反射角度,缓慢移动镜面,让光线扫过每一具未响应的舱体。随着光束掠过,三具舱体的指示灯逐一熄灭,液体停止流动,生命维持系统彻底关闭。
房间安静下来。
林小棠终于松开手,整个人滑坐在地。胎记的颜色变了,由红转灰,表面覆盖一层薄痂。她喘着气,眼睛睁着,但视线有些散。
秦月收起摄像机,切换到离线保存模式。屏幕显示“信号中断”,但她还是握着设备,手指没松开录制键。
苏明远靠着墙,警服几乎破烂。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血还在渗,但速度慢了。他试着动了动肩膀,疼得皱眉。
陈默收起银镜,把单片眼镜重新戴上。他走到房间中央,低头看地面。
那里出现了一个圆形门洞。
边缘光滑,像是被高温瞬间切割而成。通道向下延伸,看不出深度。里面没有灯,也没有声音。
他蹲下身,伸手探了探空气。温度比上面低很多,风从下方吹上来,带着金属味。
秦月走过来,站他旁边。“这下面通哪儿?”
“不知道。”他说。
苏明远拖着受伤的手臂走过来,站在陈默身后半步。他看了一眼门洞,又低头看自己警服上的编号。2037。数字边缘开始褪色,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
林小棠扶着墙站起来,慢慢走到门洞边缘。她没说话,只是盯着那片黑暗。
陈默从风衣内袋取出新的磁带,放进录音机。他没按下播放键,只是握紧。
“准备好了吗?”他问。
没有人回答。
风从门洞里往上吹,卷起地上的灰尘。林小棠的头发被吹起一角,露出右耳后方一道细小的疤痕,和胎记形状一致。
陈默低头看自己的手。录音机外壳有一道裂痕,是从上次摔在地上留下的。他记得那天在废弃医院,林小棠为救他撞破了头,血流了一地。
现在她的血也干了。
他按下播放键。
录音机发出沙沙声,没有音乐,也没有人声。只有一段极低的嗡鸣,像是某种频率的底噪。
门洞深处,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金属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