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莉莉犹豫了一下，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那……你们后来，是什么时候分开的？”
这个问题像一根无形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了闻溪心脏最柔软，从未愈合的伤疤。
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指尖瞬间冰凉，心中泛起一阵细密而尖锐的疼痛，那疼痛熟悉得让她几乎窒息。
她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当年那种天崩地裂，整个世界都失去颜色的绝望。
她沉默了良久，久到空气都仿佛要凝固，才用尽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干涩的字眼：
“大三……”
“是谁……提的分手？”
徐慧的声音更轻了，带着一丝不忍，却又忍不住想知道答案。
“啪嗒——”
闻溪手中一直捏着的几页资料，终于因为指尖的颤抖和无力，滑落下来，散乱地掉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猛地回过神，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眼底翻涌的酸涩，抬起头，目光扫过三位好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逐客的意味：“你们……今天真的这么闲，没有病人需要处理吗？”
她不想再去回忆那个撕心裂肺的瞬间，不想再去重复那个让她坠入深渊的答案。
那是她用了八年时间都未能完全走出的阴影。
三人看着她骤然变化的脸色和那明显带着抗拒与痛楚的眼神，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触碰了不该碰的禁区。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和沉闷。
徐慧连忙打圆场，同时也问出了最后一个，她认为相对安全的问题：“闻溪，最后一个问题！我们保证问完就走！”
她伸出三根手指作发誓状，“你们分开了七八年，这次重逢……是他先认出你的，还是你先认出他的？”
闻溪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底已恢复了些许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藏着深深的疲惫。
“他认出我……是半年前的事情。”
得到了答案，三人也不敢再多留，互相使了个眼色，带着满腹的感慨和一丝歉意，匆匆离开了闻溪的办公室。
门被轻轻带上。
办公室里瞬间只剩下闻溪一个人。
她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向后靠在椅背上，长长地，沉重地吁出了一口气。
办公室外，楼梯的转角处。
徐慧，王莉莉，冯小文三人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聚在一起。
“其实……”王莉莉犹豫着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我看过那篇帖子。”
徐慧和冯小文同时看向她。
王莉莉的眼神里带着心疼和愤慨：“我和闻溪……不，那时候她还叫冯遥纾，我们是同一所大学的，只是不同系。当年顾燃在学校论坛发的那篇帖子……我偶然看到过。”
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不堪的内容，语气变得艰涩，“那篇帖子，用词真的很……很伤人。把冯遥纾描述成一个丑小鸭想要白马王子的心机女，还有什么养成计划，说得非常难听……当时在学校里引起了轩然大波，冯遥纾几乎成了全校的笑柄……”
徐慧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天啊……顾燃他……他当年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冯小文也皱紧了眉头：“难怪闻溪……这换做任何一个女孩子，都是毁灭性的打击啊！这根本就是公开的羞辱和霸凌！”
王莉莉叹了口气，眼神复杂：“是啊。所以我才更觉得不可思议……经历了那样的事情，闻溪她……现在居然还能和顾燃有所牵扯，甚至……顾燃看起来还那么在乎她。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三人陷入了一阵沉默。
原本只是出于好奇的八卦，此刻却像揭开了一道陈年的伤疤，让她们窥见了那段往事背后，闻溪所承受的，远超她们想象的痛苦与挣扎。
“也许，”徐慧轻声说，“有些事，不是我们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顾燃那样的人，当年既然能做出那么绝情的事，如今又能这样放下身段……恐怕，另有隐情。”
她们带着满腹的疑问和对闻溪深深的心疼，默默地离开了。
而办公室内的闻溪，依旧独自坐在那里，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与那段灰暗的过去，依旧紧紧缠绕。
她和顾燃的这段感情。
没有对错了。
也不在乎对错了。
只是受过的伤终究存在，吃过的苦终究忘不了。
情有可原是有的，迫不得已是有的，事出有因也是有的。
但伤害也是真实的。
两个人也谈不上谁更苦，谁受的伤害更大。
顾燃可以想象闻溪一个人面对全校的嘲笑，可想想象她割腕的绝望，可以想象她怀孕后被人指指点点，生孩子无人陪伴的孤独以及未婚生子，一路走来的艰辛。
但闻溪何尝不知道，顾燃当初那么绝情，写那篇帖子的时候泪水洒满了键盘，在国外生死厮杀，一次次和死神赛跑，承受着无尽的愧疚和思念。
闻溪有时候想要说服自己，就安慰自己说，也许是上天看见她和顾燃经历了这么多，才安排两人重逢。
又或许是为了念念。
寒山寺的时候，那位老僧说过，一切都会水到渠成，缘来缘去，天注定。
这段时间，闻溪的生活过得比任何时候都惬意。
女儿都快不要她了。
每天被江若宁和顾见深带着到处玩，倒也见了很多世面，认识了很多爷爷奶奶，全都是大人物。
反正两个老人是把这个孙女给宠的死死的。
江若宁提过好几次让她去顾家庄园住，都被她拒绝了。
今天晚上，要去吃饭，顺便接念念。
中午，饭点。
顾家准时给她送来了午餐，闻溪刚打开饭盒，一名护士敲门。
“进来！”
护士进来，神色有些怪异。
“有什么事？”
闻溪问。
“那个闻医生，顾...顾总他说他饿了。”
护士支支吾吾，想笑又不敢笑。
闻溪一头雾水，“他饿了就吃饭啊，给我说干什么？”
“顾总双手都受了伤，说要让你上去给她喂饭。”
说完，护士转身就跑了。
“唉...”
闻溪手中的筷子悬在半空，神色无语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