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病？”
星陨者的声音第一次出现断裂。
那两点藏于兜帽阴影下的星光，不再黯淡，反而在一瞬间亮到极致，仿佛一个濒死星系的最后回光返照。
“不可能！”
他嘶吼着，声音里不再是悲凉，而是信仰被亵渎的狂怒。
“‘虚空瘟疫’不是病！它是法则层面的‘擦除’！是不可逆的概念性湮灭！银心联邦的最高智者断言，那是宇宙走向热寂的终极表现，是无法对抗的宿命！”
他的反应，比被拒绝时激烈万倍。
陆羽的话，没有给予他希望，而是在践踏他作为文明最后幸存者，所坚守的那份悲壮。
“在我这里，没有宿命。”
陆羽的声音没有起伏，像在宣读一份早已写好的尸检报告。
“万物只有两种状态。”
“一种，是已经记录在案的尸体。”
“另一种，是即将记录在案的尸体。”
他看着星陨者，目光里没有怜悯，只有一种顶级学者发现珍稀样本时的审视。
“你的‘虚空瘟疫’，很有趣。”
“我还没解剖过‘瘟疫’本身。”
“正好，拿你这个病例，做第一次临床试验。”
星陨者剧烈颤抖，兜帽下的星光疯狂闪烁。他分不清自己此刻的情绪是愤怒，还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这个男人，想解剖一种“概念”？
钱三的商业嗅觉瞬间压过了对死亡的本能恐惧，他立刻跳了出来，搓着手，胖脸笑成了一朵金元宝。
“哎呀，我们先生的意思是，他对您的病情高度重视，决定亲自为您主刀，进行一次全方位的、深度的‘病理学研究性治疗’！”
“这可是我们中心从未有过的最高规格待遇！”
他飞快地在账本上新开一页，笔走龙蛇。
【项目名称：宇宙顶级绝症‘虚空瘟疫’概念性切除手术。】
【主刀医生：大理寺首席病理学专家，陆羽。】
【手术费用：……】
钱三的笔尖悬停，看着星陨者掌心的星系，第一次感觉自己的算盘不够用了。
“那个星系，你先收好。”陆羽的声音传来，“手术费，等治好了你，再慢慢算。”
一锤定音。
陆羽的目光，随即转向那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生死之门”。
“现在，谈谈你的另一个要求。”
“你要体验，被虚空瘟疫吞噬。”
“可以。”
他的声音落下，一道道指令如同冰冷的手术刀，开始精准地切割空间与职责。
“遗忘者。”
“在，船长。”
“在伊甸园内，构建‘绝对隔离病房’。法则壁垒强度最高，能源由‘大理寺一号’奇点核心直供。确保，里面任何一个粒子，都绝对不可能泄露。”
“遵命。‘红区’隔离宇宙正在生成。”
“寒叶。”
“学生在。”
“全程记录。”陆羽的眼神里，是一种极致的专注，“我要‘虚空瘟疫’‘擦除’存在的每一个步骤，每一个法则层面的变化，以及它本身的‘逻辑构成’。”
“这堂课，对你很有用。”
寒叶心神剧震，重重点头。
这不是治疗。
这是一场针对宇宙终极法则的，现场解剖教学！
“冰璃，炎魔。”
角落里，两位魔道巨擘精神一振。
“你们是本次手术的‘病理观察员’。”陆羽的目光扫过他们，“从‘魔道’的视角，分析这种‘湮灭’的力量，与你们所知的功法有何异同。”
冰璃与炎魔对视，眼中同时燃起扭曲的兴奋。
分析湮灭万物的瘟疫？
这可比评估什么诅咒有意思多了！
最后，陆羽的目光，落在那扇从刚才起就一直散发着幸灾乐祸气息的“生死之门”上。
“三位门卫。”
门上三张扭曲的面孔，同时一僵。
“原材料，是‘虚空瘟疫’。”陆羽的语气，像在吩咐厨子处理一块普通的食材。
“客户要求，百分百还原。”
“所以，我需要你们，从旧世界的法则之海里，精准抽离‘虚空瘟疫’最核心的‘湮灭’概念。”
“过滤，提纯，然后投放到‘红区’。”
每一个字，都完美地落在了三位法官的阴谋之上！
“嘿嘿……遵命……”
“保证……绝对真实……”
“一定让客户……如愿以偿……”
三股恶毒的意志在法则层面疯狂狞笑。
他们等这一刻太久了！
他们根本不需要抽离，只需要“催化”！
他们要利用权限，将旧世界最猛烈的“熵增”法则，狠狠灌注到星陨者体内那枚沉睡的“瘟疫孢子”里！
他们要让那枚孢子，在陆羽的“无菌室”里，异变成一头无法控制的终极怪物！
他们要让陆羽亲眼看着，他引以为傲的手术室，被他亲手放进来的病人，从内部，彻底腐烂！
“很好。”
陆羽似乎毫无察觉，转头看向星陨者。
“合同，看一下。没问题，就按个手印。”
钱三立刻递上那份条款严苛到极致的《“作死”体验暨临床研究知情同意书》。
星陨者看都没看，将枯槁的手指重重按了上去。
一个代表着他和他整个文明的印记，深深烙在了纸上。
“跟我来。”
陆羽转身，走向停尸房。
……
“红区”，一片绝对的“无”。
星陨者漂浮于此，内心是归乡般的宁静。
“准备好了吗？”陆羽的声音在他意识中响起。
“来吧。”
“投放，开始。”
“生死之门”开启！
一股由三位法官精心“加料”了亿万倍的灰色法则洪流，精准地浇灌在星陨者体内那枚沉睡的孢子上！
嗡——
一声源自存在根基的颤栗！
孢子，苏醒了！
不，是进化！
一抹比“红区”的黑暗更深邃、更纯粹的“绝对之黑”，从星陨者的胸口猛地绽放！
它不是颜色，是“否定”！
它否定光，否定物质，否定空间，否定时间！
它像一块概念上的橡皮擦，开始疯狂地“擦除”周围的一切！
星陨者半个身子瞬间被“擦”掉，却没有任何痛苦，只是痴痴地看着那片扩张的“绝对之黑”。
“家……我看到……家了……”
“哈哈哈哈！成功了！”
“生死之门”后，三位法官的意志在疯狂庆祝！
“它失控了！它在吞噬‘红区’的法则壁垒！陆羽！你完蛋了！”
“你不是喜欢解剖吗？现在，就让你尝尝被自己的实验品，从里到外彻底解剖的滋味吧！”
他们的狂笑在法则层面肆意回荡。
然而，他们没有注意到。
“红区”之外，控制台前。
陆羽看着屏幕上那片吞噬一切的“绝对之黑”，脸上没有丝毫惊慌。
他的眼中，反而亮起一种属于顶级学者的，近乎狂热的兴奋。
“样本活性……超乎预料。”
“很好。”
他对着身旁已经快要数据化的寒叶，平静地说道。
“打开我的麦克风。”
“现在，开始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