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台,位于炼天阁最高处,是一方以整块“观星玉”雕琢而成的露天平台,呈八角形,对应八卦方位。台上镌刻着繁复的周天星斗阵纹,平时用于观测星象、辅助某些需要引动星辰之力的高阶炼器或炼丹。此刻,星月无光,夜幕如墨,唯有台上阵纹在灵气的灌注下散发出幽幽微光,映照着平台上影影绰绰的人影。
子时未至,该来的、不该来的,几乎都到了。
万法仙盟的玉衡子,带着两名玄仙巅峰手下,占据东方位,气度儒雅,眼神深邃。古剑宗的剑无名,负手立于西方位,青衣在夜风中微动,剑气隐而不发,身后两名剑修如同两柄出鞘半寸的利剑。天工坊以古长老、铁长老为首,数位长老连同一些精锐执事,守护在观星台四周,维持着基本的秩序与阵法运转,脸色皆凝重。
离火宗烈阳尊者与碧波潭玄溟上人,各自带着人手,占据了南北两处角落,目光不善地打量着台上中央那个空着的蒲团——那是给萧辰预留的位置。妙手仙盟的胡姥姥并未亲自现身,但胡月儿混在人群边缘,一双媚眼滴溜溜乱转。
更外围的黑暗中,隐约有黑雾缭绕(往生殿),空间扭曲(噬道者爪牙),以及更多不明势力的窥探气息。
冰岚与瑶光,按照萧辰的叮嘱,并未靠近观星台,而是身处炼天阁内一处被层层阵法保护的静室中,通过一面特制的“水镜术”遥遥观察。她们紧盯着水镜中那空荡荡的蒲团,心弦紧绷。冰岚手中,那截养魂木雕像温润依旧,但她的指尖却有些发凉。瑶光发髻上的星辉流云簪,星辉也微微闪烁,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子时正刻,夜风骤急。
观星台中央,空间微微扭曲,萧辰的身影,如同从水墨画中走出,悄然出现在蒲团之上。他依旧是一身青袍,脸色在星纹微光映照下显得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他手中捧着一个朴素的玉盒。
“让诸位前辈久等了。”萧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观星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如同无数探照灯。玉衡子微笑颔首,剑无名眼神锐利,烈阳尊者与玄溟上人则毫不掩饰贪婪与杀意。
“萧小友,可以开始了吗?”玉衡子温和问道。
萧辰点了点头,将手中玉盒放在面前地面,打开盒盖。里面并非众人预想中的玉简或古籍,而是几件器物:一枚色泽暗淡、布满锈迹的青铜残片(正是之前在流火坊市淘到的)、一块赤红色带着天然火焰纹路的石头(熔火之心的边角料)、一卷看似普通的兽皮、以及几枚刚刚炼制好的、品相不错的“回元丹”和“凝神丹”。
“这便是晚辈所谓的‘部分传承实物与抄录’。”萧辰指着这些东西,语气平静中带着一丝自嘲,“青铜残片,疑似某件上古法器碎片,内蕴一丝难以解析的空间法则波动;赤红石头,乃地脉火炎精华凝聚,蕴含一丝南明离火气息;兽皮上,是晚辈根据零散记忆,整理出的关于‘三清融元丹’与‘星纹剑’炼制心得的部分改进设想,算不得完整丹方器谱;至于这些丹药,是晚辈近日练手之作,可验证晚辈在古法炼丹上的一些浅见。”
就这?!
台上台下,一片寂静,随即响起低低的哗然与嗤笑声。
玉衡子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剑无名眉头紧锁,眼中剑光吞吐。烈阳尊者更是直接嗤笑出声:“小子,你耍我们呢?这些破烂玩意,也配叫上古传承?”
玄溟上人也阴声道:“看来萧小友是没什么诚意了。”
萧辰却面不改色,淡淡道:“晚辈早就说过,所得只是残缺零散的感悟与实物线索,并无完整传承。诸位前辈若觉得不值一看,晚辈也无话可说。今日‘鉴古’,本就为澄清事实,免得外界以讹传讹。”
“澄清事实?”剑无名冷笑一声,一步踏出,金仙后期的威压如山岳般朝着萧辰压去,“我看你是想糊弄过去!交出你真正的传承记忆,让本座搜魂一观,便知真假!”
搜魂!这是要彻底废了萧辰,夺其一切!
“剑无名!你敢!”铁长老怒吼,就要上前,却被古长老死死拉住。古长老脸色铁青,对着剑无名沉声道:“剑道友,此地乃天工坊!萧辰是我坊客卿!你如此行事,是要与我天工坊开战吗?”
“开战?”剑无名不屑,“为了一介真仙小辈,天工坊当真要与我古剑宗为敌?值得吗?”他目光转向玉衡子,“玉衡子道友,你以为如何?”
玉衡子摇着玉尺,眼中光芒闪烁,显然在权衡。萧辰拿出的东西确实寒酸,但越是如此,越显得可疑。若真有完整传承,岂会如此轻易示弱?莫非真有隐情?还是……另有图谋?
就在这剑拔弩张、各方心思各异之际,萧辰忽然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抹决绝与悲愤:“既然诸位前辈不信,执意相逼,那晚辈……也只能以死明志了!只望诸位莫要牵连无辜!”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掌拍向自己天灵盖!同时,体内气息剧烈波动,那沉寂的混沌道胎,竟被他强行引动,一丝极其微弱、却本质高绝无比的混沌气息,骤然泄露出来!
“不可!”
“拦住他!”
“那气息?!”
数声惊呼同时响起!玉衡子、剑无名、烈阳尊者、玄溟上人,甚至暗中的胡月儿和那些隐藏存在,全都脸色大变!那是什么气息?!古老、混沌、至高!绝非普通上古传承能拥有!难道这小子身上真有惊天大秘?而且他竟然要自绝?!
离得最近的剑无名反应最快,一道剑气后发先至,并非攻击,而是想要禁锢萧辰!玉衡子也挥动玉尺,一道柔和却坚韧的力量卷向萧辰!烈阳尊者和玄溟上人则下意识地探出仙元大手,抓向萧辰和他面前那几件“破烂”!
数道金仙级别的力量同时涌向观星台中央!
就在这千钧一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萧辰“自尽”和那泄露的混沌气息吸引的瞬间——
萧辰拍向自己天灵盖的手掌,在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骤然变掌为指,指尖一点银芒暴闪!那枚他耗费三天、在虚空淬火室炼制的、非金非玉的银色梭子,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指尖!
“虚空遁影,移形换位!爆!”
他心中低吼,将全身残余的仙元,连同刚刚故意泄露、引动的一丝混沌道胎本源气息,尽数注入银色梭子!同时,他腰间那枚客卿长老令也骤然亮起,与炼天阁深处的阁灵意志产生了刹那的共鸣!
银色梭子光芒大放,瞬间化作一个扭曲的、银色的空间漩涡,将萧辰的身影彻底吞没!
而与此同时,他面前那几件“破烂”中的青铜残片和赤红石头,以及那卷兽皮,仿佛受到了某种引动,轰然炸开!青铜残片爆发出混乱的空间乱流,赤红石头释放出灼热的南明离火气息(微弱),兽皮则化作漫天带着误导性精神波动的碎片!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不好!中计了!”
“是空间遁符!”
“拦住他!”
玉衡子、剑无名等人又惊又怒,他们的攻击要么落空,要么被那突然爆发的空间乱流和火焰气息干扰。更让他们震怒的是,那小子消失前泄露的混沌气息,以及那几件“破烂”爆炸产生的波动,竟然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极其诱人、仿佛蕴含着无上大道本源的奇异波动,朝着观星台外某个方向——正是离火宗烈阳尊者所在位置的侧后方——疾速遁去!
“传承本源逃了!”
“追!”
几乎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那“真正的传承本源”被萧辰以秘法分离,借助爆炸掩护逃遁了!而萧辰本人,恐怕已通过空间遁符不知逃往何处,或者已经在那爆炸中“尸骨无存”!
贪念瞬间压倒了一切!玉衡子、剑无名、烈阳尊者、玄溟上人,以及黑暗中无数窥伺者,全都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再也顾不得其他,各展神通,化作一道道流光,朝着那奇异波动遁走的方向疯狂追去!甚至连胡月儿和部分往生殿、噬道者的爪牙,也按捺不住,跟了上去!
观星台上,瞬间人去台空,只剩下一些目瞪口呆的天工坊弟子和长老。
古长老和铁长老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撼与后怕。好一招金蝉脱壳!好一招祸水东引!萧辰不仅自己借助那神秘的银色梭子遁走,更是伪造了一个“传承本源”逃遁的假象,将几乎所有敌人的注意力都引开了!那银色梭子,恐怕就是他这几天用空冥石、幻形砂等物,结合《周天星炼法》和虚空淬火室炼制出的特殊遁空法宝!
“这小子……胆子也太肥了!”铁长老喃喃道。
“快!启动最高警戒!封锁消息!接应冰岚、瑶光两位仙子!”古长老迅速反应过来,立刻下令。萧辰的计划成功了大半,但危机并未解除,那些追出去的老怪物们很快就会发现上当,届时怒火必将倾泻!
炼天阁保护静室内,水镜术中的景象让冰岚和瑶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又随着萧辰“自爆”和消失而猛地一沉!冰岚手中的养魂木雕像依旧完好,让她稍安,但萧辰到底去了哪里?是否安全?
就在两女焦急万分之时,静室角落的空间,忽然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
紧接着,一个踉跄的身影从中跌出,正是萧辰!
只是此刻的他,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刚一出现便软倒在地,嘴角不断溢出鲜血,显然强行催动那银色梭子和混沌气息,遭受了可怕的反噬,道胎似乎又有了不稳的迹象。
“萧辰!”冰岚惊呼,立刻冲上前将他扶住,精纯的冰魄元气不要命般渡入。
瑶光也急忙上前,星辉流云簪光芒流转,温和的星辰之力笼罩萧辰,助他稳定神魂。
萧辰勉强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满脸担忧的两位仙子,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成……成功了……暂时……把他们都……引开了……”
“别说话!快疗伤!”冰岚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瑶光也迅速取出丹药喂他服下。
萧辰不再坚持,闭目调息。脑海中,系统微弱的提示音响起:【虚空遁影梭使用过度,损毁……宿主遭受严重空间反噬及道胎震荡……道胎损伤度回升至88%……系统能量消耗至3%……启动紧急修复程序……】
代价巨大,但总算暂时摆脱了最危险的局面。只是,那些被引开的豺狼虎豹,很快就会发现自己被骗了。下一次,他们的怒火将会更加炽烈。
天工城,已非久留之地。
冰岚和瑶光看着怀中重伤昏迷的男子,又感受到外界隐约传来的、因追丢目标而暴怒的恐怖气息波动,两女眼中都闪过坚定之色。
必须尽快离开!去一个更安全、更能让他安心疗伤和成长的地方!
北极雪殿?星辰阁?抑或是……另寻出路?
新的抉择,已迫在眉睫。而萧辰的仙界征程,在经历了这场惊心动魄的“鉴古”风波后,也将翻开新的、更加波澜壮阔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