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洲把建筑模型摆在客厅中央时,暮色正漫过落地窗。模型是用卡纸和竹签搭的,配色清淡,屋顶却别出心裁地做了倾斜设计,檐角挂着小小的风铃,风一吹就发出细碎的响声。
“这是……廉租房?”林晚放下手里的设计稿,凑过去细看。模型里的每栋楼间距都很宽,绿化带里还做了迷你滑梯和长椅,连单元门口的坡道都标得清清楚楚——显然是为老人和孩子考虑的。
“嗯。”沈思洲点点头,指尖拂过模型里的小窗户,“我想学建筑,以后盖有温度的房子。”
林晚的心跳轻轻顿了一下。这孩子从小就安静,不像念晚那样咋咋呼呼,却总在细节处透着让人意外的体贴。比如会记得给模型里的每户人家都画上门廊灯,说“晚上回家能看见光,会觉得暖”。
“有温度的房子?”沈廷洲刚从书房出来,闻言挑了挑眉,拿起模型旁的设计图。图纸上的批注密密麻麻,从日照时长到通风角度,连空调外机的位置都考虑到了,比专业建筑师的初稿还细致。
“就是……住起来舒服的房子。”沈思洲的脸颊微微泛红,似乎不太习惯被夸奖,“不是冷冰冰的水泥盒子,能让人觉得‘这是家’。”
他指着模型里的共享厨房:“您看这里,邻居可以一起做饭,像咱们小时候住的大院那样。还有这个屋顶花园,种点向日葵,妈妈肯定喜欢。”
林晚看着儿子认真的侧脸,突然想起沈廷洲。当年沈氏做廉租房项目时,他也是这样对着图纸熬了好几个通宵,说“不能让住的人觉得自己住的是‘穷人房’,尊严比什么都重要”。
原来有些东西,真的会悄悄遗传。
“想法不错。”沈廷洲把设计图放回桌上,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赞许,“但建筑不是光靠想法的,得学结构、学力学,很辛苦。”
“我不怕。”沈思洲抬头,眼里的光温和却坚定,“就像妈妈做喇叭裤,不是只好看就行,还得考虑布料舒服不舒服,能不能跑能不能跳。房子也一样,好看是其次,住着踏实才最重要。”
林晚忍不住笑了。这孩子总能把复杂的道理说得简单透彻,像沈廷洲处理公事时的条理分明,又像她做设计时的务实细腻。
晚饭时,沈念晚拿着新画的喇叭裤设计稿凑过来,看见桌上的模型,忍不住咋舌:“小屁孩还懂盖房子?别到时候把墙砌歪了。”
“总比你设计的喇叭裤拖着地强。”沈思洲不动声色地反击,“上次是谁在工厂摔了跤,还嘴硬说是布料太滑。”
“你!”沈念晚气鼓鼓地想拍他,却被林晚按住了。
“思洲的理想很棒。”林晚给儿子夹了块排骨,“等你盖好了房子,妈妈就给住户们设计专属的喇叭裤,配着你的房子穿。”
沈廷洲看着妻小拌嘴的样子,突然放下筷子:“思洲,下周跟我去趟沈氏的工地。让你看看真正的建筑是怎么盖起来的,顺便认识几个老建筑师,他们能教你不少东西。”
沈思洲的眼睛瞬间亮了,用力点头:“谢谢爸!”
“别高兴太早。”沈廷洲挑眉,“回来得交份报告,说说你觉得他们的设计哪里不好。”
“没问题!”
林晚看着父子俩的互动,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暖暖的。她想起沈廷洲当年反对她做喇叭裤,却默默帮她找最好的布料;想起他嘴上说“女孩子学设计辛苦”,却给念晚请了最好的导师。现在对思洲,也是这样——看似严苛,实则在用自己的方式铺路。
深夜,林晚路过书房,看见沈廷洲正对着思洲的设计图打电话。“……把城西那块地的规划改改,加个共享空间,就按这孩子画的来……对,预算不是问题,住着舒服最重要。”
她悄悄退开,想起白天思洲说的“有温度的房子”。原来这份对“温度”的执着,早就刻在了沈廷洲的骨子里——他做廉租房时的坚持,他对员工的体恤,他对家人的守护,都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给身边的人搭起一座有温度的“房子”。
而思洲,显然继承了这份沉甸甸的责任感。
几天后,沈思洲跟着沈廷洲去了工地。回来时晒黑了不少,鞋子上沾着泥,却兴奋地拉着林晚讲个不停:“妈妈你知道吗?爸让工人把楼梯扶手加粗了,说老人握着稳;还在绿化带里种了驱蚊草,怕孩子们被咬……”
林晚听着,突然觉得眼眶有点热。这对父子,一个不善言辞,一个温和内敛,却都在用最实在的方式,把“责任”两个字,活成了日常。
沈念晚凑过来,看着思洲手机里拍的工地照片,突然说:“哎,你的房子要是盖好了,我设计的喇叭裤能不能当样板间的摆设?”
“可以啊。”沈思洲笑了,“但你得设计条适合老人穿的,裤脚别太宽,免得绊倒。”
“知道了,小管家公。”沈念晚嘴上嫌弃,眼里却带着笑意。
林晚靠在门框上,看着姐弟俩头挨着头讨论,突然觉得,所谓的传承,从来不是刻意的教导,而是像这样——父亲的责任感,母亲的务实心,在日复一日的相处里,慢慢渗进孩子的骨血里,长成独属于他们的模样。
就像思洲的建筑里,藏着沈廷洲的社会担当;就像念晚的设计里,带着她的自由张扬。
而她和沈廷洲能做的,就是站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带着这些珍贵的品质,把路走得更宽,更远。
窗外的月光落在客厅的模型上,给那些小小的房子镀上了层银辉。林晚知道,总有一天,沈思洲会盖出比模型更温暖的房子,就像她当年,真的把喇叭裤卖到了全世界。
而这份从父亲到儿子,从责任到理想的传递,大概就是一个家最珍贵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