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的门再次打开时,沈廷洲的手还在微微发颤。他比第一次等在外面时沉稳了许多,却还是下意识攥紧了走廊的栏杆,指腹在斑驳的墙皮上磨出红痕。
“沈先生,恭喜,是个男孩,六斤八两,母子平安。”护士抱着襁褓出来,脸上堆着笑意。
沈廷洲没立刻去看孩子,脚步快得像阵风似的冲进产房。林晚靠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却比生念晚时从容了些,见他进来,虚弱地弯了弯嘴角:“你来啦。”
“嗯。”他走到床边,声音哑得厉害,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疼不疼?”
“还好。”林晚笑着摇头,眼神往门口瞟了瞟,“念晚呢?”
“在外面跟张妈等着呢,说要给弟弟送礼物。”沈廷洲替她掖了掖被角,目光落在旁边婴儿床里的小家伙身上——闭着眼睛,小嘴巴抿着,侧脸像极了林晚。
正说着,沈念晚就被张妈牵了进来。她穿着条粉色的喇叭裤,手里攥着个迷你版的蓝色小裤子,踮着脚往婴儿床里看,小眉头皱得紧紧的:“妈妈,他好小呀。”
“你小时候也这么小。”林晚招手让她过来,把她拉到床边,“来,跟弟弟打个招呼。”
沈念晚伸出小胖手,轻轻碰了碰弟弟的脸蛋,软乎乎的像碰。她突然想起什么,举起手里的小裤子:“妈妈,我给弟弟带了喇叭裤,他也要穿吗?”
林晚刚想点头,就听见沈廷洲沉声说:“男孩子穿什么喇叭裤!”
他皱着眉,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活像当年反对林晚做喇叭裤的顽固老头。
沈念晚被他吓了一跳,委屈地瘪起嘴:“可是爸爸,妈妈说穿喇叭裤自由……”
“女孩子可以,男孩子不行。”沈廷洲板着脸,心里却有点发虚。他不是讨厌喇叭裤,只是一想到自己的儿子穿着宽裤脚跑来跑去,就觉得哪里不对劲——怎么也该穿条利落的西裤,像个小绅士。
林晚忍不住笑了:“沈廷洲,你这双标也太明显了。”
“本来就不一样。”他梗着脖子反驳,却在看到林晚调侃的眼神时,悄悄红了耳根,“男孩子要稳重,穿喇叭裤像什么样子。”
“弟弟也可以自由呀。”沈念晚不依不饶,把小裤子往婴儿床里塞了塞,“妈妈,你给弟弟做喇叭裤好不好?要跟我一样的,带小花边的。”
“不行!”沈廷洲的声音又提高了些,吓得襁褓里的小家伙动了动,差点哭出来。他赶紧放柔语气,蹲下来跟女儿讲道理,“弟弟是男孩子,要穿牛仔裤,耐磨,能爬树、踢足球,喇叭裤不方便。”
沈念晚似懂非懂地眨巴着眼睛:“那……可以穿没有花边的喇叭裤吗?”
沈廷洲:“……”
他发现自己居然辩不过一个四岁的小丫头,尤其是这丫头还把林晚的“自由论”学了个十成十。
林晚看着父女俩较劲的样子,笑得眼角都泛起了泪花。她想起生念晚时,沈廷洲连换尿布都笨手笨脚,如今却能条理清晰地跟女儿讨论裤子款式,这几年的变化,像做梦一样。
“好了,不吵了。”她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弟弟还小,等他长大点,想穿什么裤子,让他自己选好不好?”
沈念晚立刻点头:“好!到时候我教他怎么跑才不会绊倒!”
沈廷洲看着女儿一本正经的样子,又看了看婴儿床里毫无反抗能力的儿子,突然觉得未来的日子不会太清净。这姐弟俩要是联手,估计能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给弟弟起名字了吗?”张妈端着鸡汤进来,笑着打圆场。
“想好了,叫沈思洲。”林晚看向沈廷洲,眼底带着温柔的笑意,“思念的思,沈廷洲的洲。”
沈廷洲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知道,这名字和念晚的“念晚”一样,藏着她的心意——念着他,想着他,把他们的名字,都刻进了孩子的生命里。
“好名字。”他走回床边,握住林晚的手,指尖的温度熨帖着她的微凉,“就叫思洲。”
沈念晚凑到婴儿床前,小声喊:“思洲弟弟,我是姐姐。”
小家伙像是听到了,小嘴动了动,发出细弱的哼唧声。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一家四口身上,暖得像层薄纱。林晚靠在沈廷洲肩上,看着女儿逗弄儿子的样子,突然觉得,所谓的圆满,就是这样了——有吵有闹,有笑有甜,有穿喇叭裤的小棉袄,也有即将被姐姐“改造”的小夹克。
至于沈思洲以后穿不穿喇叭裤,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会在充满爱的家里长大,会知道妈妈的设计里藏着温柔,爸爸的固执里裹着疼爱,姐姐的喇叭裤上,写满了自由的模样。
傍晚沈家人来看孩子时,就听见沈廷洲还在跟沈念晚“谈判”:“最多给你弟弟做条直筒裤,再肥一点都不行。”
沈念晚抱着胳膊,小大人似的叹气:“爸爸,你不懂时尚。”
林晚躺在床上笑,看着沈廷洲被女儿怼得哑口无言的样子,觉得这热闹的日子,真好。
而婴儿床里的沈思洲,睡得正香,大概在梦里,已经穿上了姐姐送的那条蓝色小喇叭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