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担心自己晚间席面上说错了话,她难得花了心思在妆面和打扮上,换做以往,她都是敷过面膜后的素颜。
今儿她画了个心机满满的淡妆。
粉很薄,能看见斑和皱纹,贵在真实自然不浮不卡。眼睛只画了内眼线和一点点睫毛根部的外眼线,夹了睫毛画了一点眉毛,实属在妆容做到无感,但整体面色精气神更佳。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
“嗯?你不拿本书了?”
李二看她两手空空,颇为奇怪。
“妾在想事情。”明洛抓住了李二递过来的话茬,趁机引出下文,“妾在想,陛下今晚没舍得当众责备妾。”
她没第一时间请罪。
请罪不真诚的话,只会让人更恼火而已。
“你倒敏感。”
李二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殷勤服侍,肩膀上已有不轻不重的力道落下,他调整了下坐姿,让自己更舒服些。
“妾特地来谢陛下。”
“你也聪明,不提朕为何对你不满?”李二看她就是不说到点子上,直截了当地点出。
“妾拿不准,是不是因为妾说是自己备的甜点?”
明洛的心思大半都花在了眼前。
这种和李二的贴身接触,千万别出岔子。
“备是你备的,但她们不清楚什么时候该上?”李二不止一次看到过明洛给宫人打眼色,让她们把溪娘爱吃的零嘴甜食水果撤走。
特别是饭点。
“也不止一次了,你老包庇他们。”李二语气淡淡,只是平淡里夹杂了一分不悦。
“不算包庇吧。”
明洛尴尬,手上力道都松懈了。
“你这不叫包庇,那就是纵容。”李二有时候简直怀疑她是不是不会当主子,不知道怎么待下?
明洛嘴角往下撇了撇,碍于对方的身份地位,不敢搬出自己内心的那套逻辑,只漠然不语。
”不说话了?”李二更是不解,这有必要不吱声吗?
“妾可能是觉得自己和她们没有差很多吧,差的那部分也都是陛下给的。”明洛没撒谎。
她就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有时候尽量少使唤她们,所有锅都自己背,也不在乎她们是否忠心不二,是否为她肝脑涂地?
不就上个班吗?
她也是上班。
区别在于她是所谓的208,宫人是彻底的牛马。
“宋明洛。”
李二罕见地喊了全名。
“嗯?”
明洛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喊全名好危险。
“你往后要改这种想法。”他反手握住了明洛在他头上按摩的手,细细用指腹摩挲。
“改,肯定改。”
明洛多少有些心慌,一面为手部的细腻接触,一面为李二的郑重其事,心跳得小鹿乱撞。
想当初,她和李二最开始坦诚相见时都没如此心防震动。
“只是嘴上改吗?”
明洛欲哭无泪:“会努力改,但妾活了三十多年,不好改。”算上之前在现代活的,她如今就是个五六十的老人,怎么改哦?
“你一向有主见。”
李二将手心贴在明洛的手背上,掌纹的触觉,温暖而蜿蜒,直直沿着脉搏血脉融到心里去。
她从来贪恋李二身边的热烈温暖。
“嗯,妾以后会管教好底下人。”明洛认为改不改的次要,今儿这事儿本来就是宫人不小心整出来的。
连累她被李二揪着认错。
“何须你管教?”
李二越听越糊涂,脑子像被明洛灌进了一壶浆水。
他这下索性拉过明洛和她面对面,注目于她清秀白皙的面庞,缓声道:“顺序反了。是他们需要千方百计地向你表忠心表态度。你只需要做好筛选和判断。”
对,就像我怎么讨好你一样。
明洛在心里有了回答,但前车之鉴在前,她啥都不敢说。
“妾明白。”
李二难得把话说得这么透,但看明洛这副油盐不进,或者说是不明所以的反应,简直长长舒出口气。
“诶呀,陛下别气。”
明洛笑得有点拘束。
“慢慢来嘛,陛下。”
“你进宫三年,孩子都要周岁了。”李二点出她进宫时日不短的事实,眉头渐渐蹙起,似叠峦山川,曲折难平。
明洛尽力让自己放松下来,面对李二,哪怕熟稔地孩子都生了,那也是大唐天子。
压迫感依旧很重。
“妾宫里也挺好的呀,没闹出什么事儿来。”她说这话还是理直气壮的。
“等出了事,你怎么洗干净自己呢?”
李二睨了她一眼,想得十分全面。
看吧,谁说男人不懂的。
男人细心周全起来,比女人妥帖呢。
“陛下,这宫里能出啥事儿?”
明洛开始装傻。
但李二眼里容不得沙子,他往她腰上不客气地掐了一把:“你可别装,宫里的门道,你能不清楚?”
“清楚,清楚。”明洛痒得受不住,笑着往李二怀中倒,顺势软软靠在了对方怀里。
今天李二话咋这么多,平素都是简单聊两句然后滚上床的。
“来美人计了?”
李二很受用,先往她身上摸了把,又微微俯首汲取了下她身上的香气,怪好闻的。
“居然熏香了。”
李二轻哼了声。
“陛下觉得可以吗?妾琢磨了挺久的,让溪娘帮忙选。”明洛说着还自己抬手闻了闻。
李二的手已经慢慢游走到了一些不可描述的地方,嘴上继续问:“怎么让溪娘帮忙?”
明洛觉得痒但不好躲,身子有点紧绷:“小孩子对气味敏感,她觉得好闻的一般都比较自然,不突兀……”
没说完的话很快没入一片让人羞怯的嘤咛声中,她最后听见的声音是殿门被几个内侍有些吃力地快快合上。
夜色正浓,于明洛而言,又是一场千金春宵。
谁也不知,这份全权掌握在李二手中的恩宠能持续到何时……
又终将演变成什么样式。
*
李二带明洛一块去阅兵的理由很堂皇也有点扯淡,即明洛随过军不会显得格格不入。
啊哈。
只是明洛极其不愿意扫李二的兴,人愿意抬举她,她就好生接着,所以即便周围有若干侍臣目露不赞同,她依旧含笑应下。
随侍的臣子里自然有大唐第一谏臣,乃至封建皇朝两千年的最有名镜子,魏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