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不爱这些。”
李二语气莫明。
“妾本就不爱，抄佛经和信佛是两码事。”她只是借此赎罪罢了。
“心诚，佛经才灵不是吗？”
“是心诚则灵。佛经白纸黑字抄的，有啥灵不灵的，灵验全看菩萨心情，妾管不了他们。”
明洛怼了回去。
说完又暗暗后悔，这顺风顺水过的，也是对李二越来越没有敬畏心了。
“嗯，朕本来有意留宿韦家或者杜家，但想着此处风景秀丽，顺带给观音婢祈福，这才选了此处。”
是的，樊川为韦氏、杜氏等贵族聚居地，后来的诗圣杜甫就居于此处，放在现代是个景点。
西安南京北京这些地方，每每节假日都人满为患。
西安大都市圈也是极少数的能撑起人文景点五日游的内地城市。
“妾抄的佛经没带。”
明洛有点遗憾，她没料到会歇脚在寺中。
“无妨，午后你带着溪娘好生休息。睡醒后咱们去游猎，晚上吃烤肉。”李二随口定下了安排。
明洛晓得这一路为了照顾妇孺，李二有意让队伍放缓了进度，不然一路疾驰早就能到此处。
“喏，妾爱吃烤肉呢。”
她嘿嘿笑着。
唐朝厨子炒菜水平不敢恭维，但烤肉水平着实不错。
等到恍惚一觉而醒，明洛换上备好的烟青色无绣丝袍，罩一件同色的棉质修身袄子，如一株凌霜的寒竹。
她只得在发髻上簪些熠熠生辉的珠玉配饰，免得看起来和丛林融为一体，太过肃静清爽。
溪娘照样被她捯饬地珠圆玉润，可可爱爱。
大抵是千挑万选的好日子，不管是风向还是可见度，都相当适合游猎，明洛只随着骑了一小段，便和溪娘在一处平整开阔的山坡处休整，更准确的说，是在野餐。
李二刚开始还能顾及她俩，不过兴致一上头，气氛烘托到位，便和贴身卫队一道冲进了密林中。
“是虎啸。”
得亏明洛之前随军听过不止一次虎啸，轻而易举地分辨了出来。
“是大虫吗？”溪娘好奇道。
“对。”
古人对所有带毛动物统称为虫，禽类为羽虫，兽类为毛虫，鱼蛇为麟虫，兽类是毛虫，而老虎为兽王，被称大虫。
其实若是俯拍，老虎走起来真挺像一条条大虫。
“鸟儿都飞了。”溪娘抬头望着漫天鸟雀。
虎啸山林万兽惊。
“溪娘难受吗？”明洛当即护住溪娘，起身检查着周遭的防御圈和护卫力量，这点上她很快安了心。
“还好。”溪娘摸了摸耳朵。
“虎啸声是能吓死狗的，距离近的话婴儿的听力甚至可能受损。”明洛温声细语地解释。
包括动物园里的虎山有时会写着心脏病患者远离，就是因为虎啸的分贝可以达到一百二十赫兹，其中夹杂着次声波，不在人正常能承受的分贝区域内。
“是堂堂的耳朵吗？”
溪娘对堂堂相当友好，很爱摆姐姐的架子。
“是余余了。他现在叫李余。”明洛认真纠正溪娘，趁着堂堂这名字没喊多久，赶紧改过来。
“鲤鱼吗？鲤鱼！能吃的？”
“鲤鱼一般不吃，它们游在池塘里，是观赏鱼。寺庙里不就有鱼池？”明洛扬一扬手里的浅杏色绢子，语气轻快。
“喔，余余。”
溪娘反复念了几遍，觉得不如堂堂朗朗上口。
能不顺耳吗？
那是国号的同音。
她俩待了好一阵，随着太阳慢慢往西斜去，到底是十二月的天气，有风呼啸而来，总让明洛不自觉地裹住身上大氅。
这个时节抬眸看向山顶，已是冰雪凛冽，往下一片片松柏挺立，冰冻霜雪积压枝头，蔚为壮观。
登高望远所见景色不比在宫里锦绣辉煌，远眺而去，是长河落日，浓醉山水，苍茫天地间山山水水几乎可以盈握在手中。
她心胸间激荡了会不该有的情绪，很快拉了溪娘往帐子里去。
天子游猎，必定收获满满，李二本身弓马箭法不俗，加上随行人员全力捧场，可以说就是场盛大的追逐游戏。
只是代价是动物的性命而已。
不虐杀即可。
溪娘不爱吃烤肉，她更爱和烤肉相配的瓜果点心，以及明洛捣鼓出来的‘冰淇淋’。
“那你这口饭饭吃好。”
明洛直接摆条件。
随着溪娘长大，吃饭不如小时候乖了，知道要吃甜的和好吃的。
“溪娘要吃什么？”
李二吃了个八分饱，开始慢条斯理起来，关心着幼女。
“饭后甜点。”
明洛无奈。
“谁端上来的？”李二不反对溪娘吃这些，但也觉得应该好好吃正饭，而不是拿点心当饭。
“是妾安排的。”
明洛赶紧揽下来。
李二定定瞧了她片刻，没发作。
她咬了咬唇，知道李二给她留面子了。
是恼怒她总是给宫人顶包吗？
估计是的。
等饭毕，因着李二就带了她随行，她自然把溪娘托付给了一应宫人，自己带着芳草来李二的住处。
是一处隔开的院落。
虽说是禅房，但一进门便能见桌案上的红烛如双如对，正中是个素白大瓷瓶中，插满盈盈蓬蓬的绿梅，含香吐蕊，清香四溢。炕中炭火烧得正旺，屋内又搁了两个大大的火盆，炭火“毕剥”一声跳，燃出更多的热气。
屋外朔风正劲，小雪簌簌，屋内却是融融洋洋，只觉春暖。
李二正在沐浴中，明洛环视了圈四周，挑了个不会犯错的地方落座，寻思着过会怎么开口。
很快一阵不轻不重的声响自屏风后响起，然后转出了一身轻闲洗去了满身疲惫的男子。
说来和其他同年龄的帝王比，或者年龄相仿的世家子弟相较，李二看起来不那么温文尔雅，公子如玉。
想象一个十五六岁开始就常年领兵打仗的少年将军，唯一年轻的只有年龄，身体和面容的衰老摧残无法用荣华富贵来抹平。
自然，李二不会在意。
他心里的自己永远意气风发，永远蓬勃朝气。
“陛下。”
明洛温柔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