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地宫的爆炸声浪尚未平息,胡斐在袁紫衣怀中悠悠转醒。胸口的钝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睁眼便见袁紫衣眼眶通红,正用金疮药小心翼翼地涂抹他手臂上的划伤。
“醒了?”袁紫衣声音发颤,指尖触到他渗血的伤口时微微一顿,“镇南王说,地宫已彻底坍塌,炸药应该都销毁了。”
胡斐挣扎着坐起身,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皇陵入口,碎石堆里还冒着青烟:“前兵部尚书死在里面了?”
“嗯。”袁紫衣点头,递过水壶,“禁军在废墟里找到了他的残肢,影阁那十几个死士也没跑出来。”
胡斐喝了口水,心中却隐隐不安。影阁经营多年,怎会只有这点势力?魏无牙和前兵部尚书虽死,但皇后临终前提及的“复国大计”,绝非几箱炸药就能了结。
“不对劲。”他忽然抓住袁紫衣的手,“魏无牙引爆手雷前,喊的是‘回总坛’,说明影阁还有老巢!”
话音刚落,镇南王急匆匆从外面进来,甲胄上沾着泥灰:“胡少侠,查到了!影阁的总坛设在江南的千岛湖,刚才截获他们的密信,有批漏网之鱼正往那边逃,还带走了最后一份炸药配方!”
“千岛湖?”胡斐猛地站起,胸口的疼痛让他踉跄了一下,“那批人是谁带队?”
“密信上只提了个代号——‘墨鱼’。”镇南王递过一张字条,“据俘虏交代,这人是影阁的三把手,最擅长易容潜行,当年无相能混进护国寺,就是他一手安排的。”
胡斐捏紧字条,指节泛白。无相、皇后、魏无牙……一个个名字在脑中闪过,最终定格在“墨鱼”二字上。这条漏网之鱼,怕是藏着最深的秘密。
“我去追。”他沉声道,拔刀的动作牵扯到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袁紫衣按住他的手腕:“你伤成这样,怎么追?我去!”
“不行。”胡斐摇头,“墨鱼见过你,易容也瞒不过他。我去最合适,当年在黑风寨,我跟他交过手,认得他的刀路。”
镇南王见状,从怀中掏出块腰牌:“这是江南水师的令牌,凭它能调动沿岸所有官船。我已让人备了快马,你们连夜出发,定能追上!”
两日后,京杭大运河的古渡口。
胡斐与袁紫衣换乘官船,顺流而下。船行至黄昏,夕阳将水面染成金红,岸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十几个劲装汉子策马追来,为首那人手持长刀,脸上戴着狰狞的青铜面具。
“是墨鱼的人!”胡斐站在船头,长刀出鞘,“他们怎么会追这么快?”
袁紫衣软鞭缠上桅杆,纵身跃上船头:“怕是早有准备,这渡口四周定有他们的眼线!”
面具人策马至岸边,长刀指向官船:“胡斐,把经卷交出来,饶你不死!”
“凭你?”胡斐冷笑,刀光映着夕阳,“回去告诉墨鱼,想要配方,就让他自己来取!”
面具人怒喝一声,竟策马跃入水中,踩着浪头冲向官船。他身后的汉子们也纷纷跳河,手中短刀在水面划出寒光——竟是影阁的水战好手!
“来得好!”胡斐长刀劈出,刀气斩落浪花,逼得面具人在水中连连后退。袁紫衣软鞭如灵蛇,卷向水下的汉子,每一鞭都带着劲风,抽得水面泛起白浪。
正激战间,下游忽然驶来三艘乌篷船,船头站着十几个黑衣蒙面人,手中竟都握着火枪!
“不好,有埋伏!”袁紫衣惊呼,软鞭卷回,护住胡斐的后背。
火枪齐鸣,铅弹呼啸着射向官船。胡斐挥刀格挡,铅弹被刀刃弹开,却震得他虎口发麻。官船上的水手被射中数人,惨叫声此起彼伏。
“跳河!”胡斐拉着袁紫衣跃入水中,避开第二轮射击。两人水性皆佳,借着浪花掩护,悄悄游向最近的一艘乌篷船。
乌篷船上的蒙面人正忙着装填弹药,没察觉水下的动静。胡斐忽然破水而出,长刀横扫,将船头的三人砍落水中。袁紫衣紧随其后,软鞭缠住桅杆,翻身跃上船舱。
“墨鱼在哪?”胡斐揪住一个蒙面人的衣领,刀架在他脖子上。
蒙面人抖如筛糠:“在……在最后那艘船……他说要亲自……取你的人头……”
话音未落,最后一艘乌篷船忽然起火,浓烟滚滚中,一个身着黑袍的身影冲天而起,手中短刀直刺胡斐面门。刀风阴柔诡谲,正是墨鱼的独门刀法!
“终于肯露面了!”胡斐不退反进,长刀迎着短刀劈去。两柄兵器在半空相撞,火星四溅,胡斐只觉一股阴柔之力顺着刀身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
墨鱼落在船头,缓缓摘下面罩,露出张苍白消瘦的脸,左眉下有颗黑痣——竟是与无相一模一样的痣!
“你……”胡斐大惊,“你跟无相是什么关系?”
墨鱼冷笑,短刀挽了个刀花:“他是我的 孪生兄弟,当年他在护国寺替我顶罪,就是为了让我带着配方逃出生天。”他的汉语带着古怪的腔调,显然不是中原人士。
“你们根本不是影阁的人!”袁紫衣忽然道,“影阁是前朝余孽,而你们的刀法带着西洋路数,定是淳亲王勾结的外敌!”
墨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大笑:“小姑娘眼力不错。我们兄弟本是荷兰商会的护卫,受淳亲王所托,混入影阁搅乱朝局。如今他虽死,但只要拿到炸药配方,照样能跟新的靠山合作。”
“痴心妄想!”胡斐怒喝,刀势陡然加快,“今天就让你们兄弟团聚!”
两人在船头缠斗,刀光短刃交织,船身被震得左右摇晃。墨鱼的刀法阴柔刁钻,总能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来,胡斐强忍着胸口的疼痛,将破雪刀的刚猛发挥到极致,渐渐占据上风。
就在这时,墨鱼忽然从怀中掏出个瓷瓶,拔开瓶塞扔向胡斐。瓶中飞出的不是毒药,而是数十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泛着幽蓝的光!
“小心有毒!”袁紫衣软鞭卷出,挡在胡斐身前。银针撞在软鞭上,纷纷落入水中,却有一根擦过她的手臂,留下道细细的血痕。
“紫衣!”胡斐分心之际,墨鱼的短刀已刺到近前,他仓促间侧身避开,肩头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涌出。
墨鱼见状,纵身跃向岸边:“胡斐,千岛湖再会!”他身后的残余手下也纷纷跳船,消失在暮色中的芦苇荡里。
胡斐想去追,却见袁紫衣脸色发白,手臂上的伤口已泛起黑紫:“别追了……我中了毒……”
他连忙扶住她,从怀中掏出解毒丹喂她服下,指尖触到她冰冷的皮肤,心中又急又怒:“这毒霸道得很,必须找大夫!”
岸边恰好有座小镇,胡斐抱着袁紫衣冲进镇里,找到唯一一家药铺。坐堂的老大夫查看伤口后,眉头紧锁:“这是‘化骨散’,是西洋传来的毒药,我这只有缓解的药材,要解此毒,得用千岛湖底的‘冰莲’做药引。”
“千岛湖……”胡斐握紧拳头,墨鱼显然是故意留下线索,引他们去送死。
袁紫衣靠在他怀里,气息微弱:“别管我……你快去……阻止他们……”
“胡说!”胡斐打断她,声音发颤,“我绝不会丢下你。千岛湖也好,刀山火海也罢,我都陪你去。”
老大夫叹了口气:“冰莲长在千岛湖的寒潭里,周围有影阁的人看守,不好采啊。不过镇上的李老汉是个老渔夫,常年在千岛湖打渔,或许能帮你们。”
胡斐谢过老大夫,安置好袁紫衣,转身去找李老汉。月色下的小镇寂静无声,他走过青石板路,忽然听到药铺后巷传来细微的动静,像是有人在磨刀。
他心中一动,悄悄绕到后巷,只见三个黑衣人影正蹲在墙角,手中短刀闪着寒光,正是墨鱼的余党!
“那女的中了化骨散,活不过三天。”一人低声道,“墨鱼堂主说了,等胡斐带她去千岛湖,就把他们引进迷魂阵,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还有那批炸药,已经运到岛上的溶洞了,只要配方到手,就能……”
后面的话被胡斐的刀光斩断。他悄无声息地解决了三人,心中寒意更甚。墨鱼不仅想引他们去千岛湖,还在岛上藏了炸药,显然是布下了天罗地网。
回到药铺,袁紫衣已昏睡过去。胡斐坐在床边,看着她苍白的脸,握紧了怀中的炸药配方残卷。卷子里除了配方,还有几行模糊的字迹,像是在标注千岛湖的暗礁分布。
“等着我。”他轻轻抚摸袁紫衣的脸颊,眼中闪过决绝,“无论你在岛上设了多少陷阱,我都会带着冰莲回来,还要让你和你那死鬼兄弟,为你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他染血的刀上,泛着冷冽的光。千岛湖的迷雾中,究竟藏着多少杀机?墨鱼的真正靠山是谁?那批未被销毁的炸药,又会被用在何处?
胡斐不知道,但他知道,明日天一亮,他必须带着袁紫衣,驶向那片危机四伏的水域,去撕开这条漏网之鱼背后,更深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