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酷热难耐,刘忠华也只能咬着牙,把衣服裹得紧紧的,既不让皮肤被划伤,也不让那些讨厌的蚊虫叮咬。此时的他,又热又困,浑身还刺挠得难受,那种异痒无比的感觉,就像有成千上万只小虫子在身上爬,让他恨不得把皮都给扒下来。连续几日的熬夜,让他头皮发麻,双眼迷离,看东西都重影了,脚底也发软得像踩在棉花上,整个人难受至极,仿佛置身于地狱之中。
实在撑不住了,精疲力竭的刘忠华就随便选了一个空旷的地方,“扑通” 一声躺倒在地上。此时,太阳正毒,晒得他皮肤发烫,不过蚊虫倒是少了一些。可汗水却像决堤的洪水,不停地流淌,把他的衣服都浸湿了,贴在身上,难受极了。即便这样,刘忠华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不一会儿便呼呼大睡起来,他实在是太累了,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
觉睡到一半,刘忠华突然被人粗暴地推醒,耳边传来急切的呼喊声:“醒醒!快醒醒!”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这一睁眼,却猛地吓了一跳。只是一闭眼一睁眼的短暂功夫,天怎么竟然黑透了?四周一片漆黑,他茫然四顾,脑袋里一片空白,一时之间,完全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我这是在哪儿?”他沙哑着嗓子,有气无力地问道,声音里满是迷茫和恐惧。
“哎呀!你这娃咋睡在这儿?你在这里睡了大半夜了!”一位满脸皱纹、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老农,一脸心疼地说道,“你们这些知青怎么都这么拼啊,晌午有三个知青中暑晕倒还被扎伤了,都送进公社医院了,说是你们连夜干活掰棒子?这不是胡闹嘛!”
在被众人“押送”着回宿舍的路上,刘忠华才从老农口中得知真相:所谓的工分排名、检讨遣返,全是某些人编造出来的谣言,就为了让大家内卷,好自己能多挣点工分。听到社员这样说,刘忠华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自己拼死拼活,像个傻子一样在这玉米地里折腾,竟然是被一个谎言耍得团团转!他满心都是懊悔和愤怒,想想这几日熬夜砍玉米,每天都像在地狱里煎熬,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他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回到宿舍,刘忠华的心里已经没有了前几日的焦急和慌乱。他安稳地躺在铺窝里,闭上眼睛,此刻,他终于可以安心享受最惬意的睡眠了。尽管攒了连续几夜不眠不休的困顿,可到了天微微亮的时候,他还是习惯性地苏醒了过来。
他慢悠悠地起床,钻出帐篷,外面的空气清新得仿佛能洗去他身上所有的疲惫。他用手捧起一汪清水,洗了把脸,瞬间,一股清凉的感觉从脸上传遍全身,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这时,他抬眼望去,便看到其他帐篷门口也站着一些知青,他们一个个正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扭着胳膊扭着腰,想要缓解一下身体的酸痛。刘忠华看着他们,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还会有多少挑战和意外在等着他们……
呼伦贝尔的秋天,压根不是文人笔下“秋风送爽”的浪漫模样,而是一场跟时间死磕的鏖战!自打八月里暑气还没散尽,刘忠华跟着知青队伍初到这片一眼望不到头的草原,再到十月深秋的尾巴尖儿偷偷溜走,这好几个月高强度、快得让人喘不过气的秋收劳动,就像铁匠铺里被反复敲打锻打的生铁,在他身上狠狠烙下了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印记。
你瞅瞅他现在的样儿——以前在天津城里,他也是个细皮嫩肉的学生,胳膊腿儿虽说不算弱不禁风,但也没经受过啥大累。可现在呢?身上的骨头架子时常泛着酸痛,那不是偷懒耍滑落下的毛病,是筋骨被一次次拉到极限、肌肉被反复锤炼后,身体发出的疲惫回响。但有意思的是,就在这份酸痛底下,却像藏了股喷泉似的,涌着一股他以前想都没想过的、实打实的蓬勃力量。
刘忠华自己都觉得新鲜——以前在学校上体育课跑两圈就喘,现在扛着几十斤的麦捆走半里地都不费劲。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被打开了个隐藏阀门,攒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精力,顺着这个阀门一个劲儿往外冒。
要说这劳动,可真是个稀罕玩意儿。在天津城里,他哪干过这种直接跟土地打交道、伸手就能摸到粮食的体力活?可现在倒好,他竟莫名地对这活儿上了瘾!就像吃惯了细粮突然尝到粗粮,越嚼越有滋味。劳动就像一剂奇妙的药引,把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亢奋调和得刚刚好。有时候遇上雨天没法下地,他待在帐篷里反而坐立不安,浑身的力气没处使,跟揣了只乱撞的兔子似的,焦躁得直转悠,连手指头都想找点活儿干。
秋忙这阵儿,节奏快得能让人脚不沾地。天刚蒙蒙亮,哨子一响就得爬起来,啃两口硬邦邦的窝头就往地里冲,一直干到太阳落山,月亮都挂上树梢了才能歇脚。可也正是这段密集的劳作,把他的模样彻底给重塑了。
草原上的太阳一点儿不偏心,火辣辣地照着每个人,再加上秋风跟刀子似的刮,硬生生把他原本白净的皮肤,涂成了一层均匀又透着劲儿的古铜色,看着就结实。以前他那肩膀,还是城里青年特有的单薄线条,现在被紧实的肌肉裹着,宽宽厚厚的,看着就靠谱。手掌心磨出了一层硬茧,摸上去糙得很,指节也比以前粗了一圈,握起镰刀来稳稳当当,再也不会像刚来时那样磨得满手水泡。
要是他不张嘴说话,没人能听出那口天津腔,把他往一群当地社员里一放,那晒黑的脸、结实的身板,还有干活时熟练的架势,跟土生土长的草原人没啥两样。刘忠华自己都笑,说劳动这东西,把他从一块城里来的“细瓷片”,打磨成了草原上一块敦实的“粗石头”。
终于,等最后一捆麦子被扛进粮仓,最后一车牧草堆得像小山似的,刘忠华心里那根紧绷了快俩月的弦,才算松了下来。他心里美滋滋地盘算着,这下能歇口气了,正好看看呼伦贝尔秋末冬初的景色——他还听老社员说过,这时候的草原别有一番滋味,草叶黄得透亮,远处的山裹着层淡淡的雾,多好看啊!可他哪儿想到,草原接下来给的“见面礼”,竟是能冻死人的酷寒,那冷劲儿,简直能把钢铁冻裂,能把活物冻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