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这些酸儒屡屡构陷武安君,若非君上力挽狂澜,大秦基业早被李斯赵高之流蚕食殆尽!
围观百姓愈说愈激愤,老秦人素来厌弃空谈儒生。偶有异见者刚开口,便被四周怒目逼退。在咸阳城,武安君陈麟的威望仍如日中天。
然咸阳城外,咒骂武安君三字者不知凡几。大秦表面尊儒实重法度,儒门势大,故民间攻讦陈麟之声不绝。
武安君府邸内。
陈麟执盏轻笑:丞相多虑,陈某行事自有章法。
王绾胡须微颤——若在往 ** 必深信不疑,可近来这位年轻君侯的作为,实在难称二字。终究还是提醒道:君上与淳于越已结不死不休之局,此獠虽不敢明面发难,却善使阴招...
死仇?陈麟截断话语,自他孙儿构陷我那日起便已注定。至于暗箭...他指尖轻叩案几,不过蚍蜉撼树。
眼下淳于越能用的,无非是在扶苏耳边进谗,再耍些上不得台面的把戏。
区区腐儒自然不足为惧。王绾压低声音,然则日前赈灾时,扶苏公子曾问老夫对君上掌兵之权作何看法...
王绾的言外之意十分清楚,如今的扶苏公子已与从前大不相同。尽管尚未正式登基,但他已显露出收揽权力的意图!
“呵!”
陈麟冷笑一声。王绾透露的这番话虽让他心中微动,但很快便压下了念头。毕竟,若他直接询问对扶苏的看法,王绾难免会多想。眼下二人交好,只因目标一致——为了大秦。可若他贸然开口,即便解释,王绾恐怕也会起疑。
从王绾说话时的神情来看,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总之,武安君近期还是低调些为好。”
“否则……唉,扶苏公子太易受人摆布,只会让幕后之人得逞!”
王绾长叹一声,满脸无奈。大秦正值风雨飘摇之际,偏偏扶苏公子身为一国储君,却毫无君主风范,反而过度推崇儒家。崇尚儒学本非大错,可身为未来国君,这便是致命缺陷。治理天下,岂能仅靠几句之乎者也?
“那就要看淳于越的造化了。”
陈麟嘴角微扬。他本欲闲散度日,可淳于越岂会善罢甘休?更何况,他还杀了淳初!
王绾摇头叹息,起身告辞。
他低声念着“淳于越”三字,恨不得将其一并除去,如此扶苏公子便不会再受其蒙蔽。可丞相府上下千余口人,他不得不顾忌。杀一个淳初,扶苏尚不至于震怒;但若杀了淳于越——这位被扶苏尊为“淳师”的人物,他这个前朝丞相必无好下场。
况且,即便没了淳于越,还会有下一个。
归根结底,问题在于扶苏公子自身。
王绾走出武安君府,仰头望天:“陛下……”
…………
与此同时,被王绾念叨的嬴政正挑眉看向阶下的章邯。
“淳初死了?”
“被先生一刀斩杀?”
嬴政语气平静,仿佛淳初之死与宰杀鸡鸭无异。
章邯恭敬回禀:“正是。此乃武安君平息事端的代价——淳初伏诛。”
“杀得好!”
嬴政当即朗声称赞,面露喜色。
“儒家之人,手伸得越来越长了,该杀!”
“国难当头,却将罪责推于他人,可笑!”
“正如先生所言,愚昧无知!”
说着,嬴政脸色又沉了下来。
章邯伏地不语。此等言论涉及扶苏公子,他不敢妄加接话。
陛下虽一再失望,可终究心软。对外,他是威严霸道的 ** ;对内,他仍是一位父亲,仍盼着扶苏能改过自新。
“淳于越怕是要与先生不死不休了。”
“去,加派人手盯紧他。”
“朕倒要看看,这淳于越还能使出什么手段!”
嬴政语气轻蔑。
章邯连忙叩首:“臣遵旨!”
…………
**第147章 岂能安息**
夜色深沉。
淳府内。
府邸内灯火依旧明亮,尽管已有部分儒生离去。
正堂 ** 摆放着一具黑色棺木,燃烧的黄纸不断飘散,催得众人泪流不止。
后堂中,淳于越已不顾礼节,随意坐在地上,目光涣散,如同丢了魂魄,右手机械地灌着酒水。
忽然,一只手夺走了他的酒杯。
淳于越抬头,对上周青尘的视线。
“大人!万不可如此消沉!”周青尘劝道,生怕淳于越因淳初之死而一蹶不振。
淳于越的神情由颓然转为冰冷——
“老夫还需你来教训?”
周青尘这才松了口气,轻轻将酒杯放回原处。
“叔孙通呢?”淳于越问道。
周青尘面露难色:“叔孙通今日突染风寒……”
“呵!”淳于越冷笑,怎会不知叔孙通是在躲避?
他心中愤恨,却清楚该向谁复仇——武安君陈麟,必须血债血偿!
淳家独苗已逝,他再无顾忌。
“大人唤在下前来,有何吩咐?”周青尘低声询问。
“天降巨石。”淳于越缓缓吐出四字。
周青尘脸色骤变。先前计划本是为挑拨武安君与扶苏公子的关系,可如今淳初刚死,若此时天降巨石,必引人猜疑。
一旦败露,他全家性命难保。
“大人……眼下时机不妥。”他硬着头皮道。
“哦?那你认为何时合适?”淳于越眯眼冷笑。
周青尘未察其神色,迟疑道:“至少……再等一月。”
话音未落,淳于越猛然抓起酒杯,狠狠砸向他的头!
“砰!”
周青尘痛呼倒地。
淳于越如疯魔般颤抖着逼近,嘶吼道:“吾儿尸骨未寒,你竟让老夫再等一月?!他在天之灵如何安息?!”
“滚!三日之内,必须施行!”
“若有差错,大家都要为初儿偿命!”
“不过老夫或许能活下来!”
“但你周青尘必死无疑!”
淳于越不仅厉声呵斥,还不断用脚猛踹周青尘。
周青尘只能趴在地上默默忍受,丝毫不敢反抗。
幸好淳于越年迈体衰,而周青尘正值壮年,否则这几脚下去,他恐怕难以承受。
待淳于越停手后,
周青尘慌忙跪地叩首。
“是是是!”
他连连磕头,口中不断应声。
淳于越佝偻的身躯略微挺直,衣衫歪斜地挂在身上,缓缓转身,步履蹒跚地离去。
周青尘如释重负,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看着衣服上的脚印,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很快又隐藏起来。
他迅速离开淳府,犹豫片刻后,并未回家,而是朝相反方向走去。
这一反常举动,
引起了暗中监视者的注意,随即尾随其后。
....................
次日。
宫中。
章台宫内。
扶苏对身旁侍立的宦官吩咐道:“去准备些礼物,送到淳府。”
宦官一愣,欲言又止,最终只能领命。
随后,
扶苏又道:“宣淳师入宫觐见。”
不久,
淳于越衣衫不整地踏入宫门。
他双眼红肿,泪痕清晰可见,本不该以这般模样面见公子。
这自然是淳于越刻意为之,否则难以达到预期效果。
“老臣拜见公子!”
淳于越嗓音沙哑,正要下跪,却被扶苏迅速扶住。
“淳师不必多礼!”
“来人,赐座!”
扶苏命宦官取来坐垫,置于淳于越面前。
淳于越却摇头拒绝:“公子有话直说,老夫还要回去守着初儿。”
他心知周青尘所言不足为虑,关键在于公子的态度。
“淳师?”
扶苏想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
“公子,老夫如今心无旁骛,只觉初儿太过可怜。”
“是老夫这个祖父未尽职责!”
“是老夫未能护他周全!”
“老夫现在只想陪在初儿身边……”
淳于越神情颓丧,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
见状,
扶苏也不再勉强。
“是扶苏考虑不周,这几日淳师就在府中好好休息吧。”
扶苏略带歉意地说道。
“多谢公子!”
淳于越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转身缓步退出殿外。过门槛时,他踉跄几步,险些跌倒,引得扶苏下意识伸手搀扶,最终只能无奈叹息。
......................
第148章 罪在当代
两日后。
夜色深沉,星光璀璨。
咸阳城内,一道身影悄然来到小院门前,踌躇片刻,终觉所见所闻必须上报。
他抬手轻叩院门,随后又加重力道,额间已渗出细密汗珠。
片刻后,
院门缓缓开启。
月色下,一位年长的寺人推开院门。他面色阴郁却带着和善,恭敬地拱手行礼。
陛下正在等候。寺人低声道,随即退至一旁。他本是侍奉陛下的近侍,奉命照料长公子。只因那次长公子私自出宫,他们这些随从为保性命,只得逃亡至此。
中年官员快步走进庭院,借着月光隐约望见正堂内那道威严的身影。那无形的压迫感令他瞬间冷汗涔涔,想到即将禀报之事,更觉惶恐不安。
臣......参见陛下!他不敢迟疑,刚瞥见那道身影便立即跪伏行礼。
何事?嬴政目光如炬,面色阴沉。他深知若非紧急要事,臣下绝不会深夜惊扰。
启禀陛下!官员声音发颤,微臣奉命监视淳于越仆射。前夜周青尘博士匆匆离开淳府后......
他将连日调查所得详尽禀报,能清晰感受到黑暗中那道冰冷的目光,吓得将头埋得更低。
你是说,淳于越等人企图构陷武安君?嬴政的声音从堂内传来,竟敢假借天降陨石之名,欺天罔上?此事已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