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晨光透过老房子的木窗,在衣柜门上投下细碎的枫影。陈建国推开衣柜门时,一股混着樟脑丸和旧布的味道飘出来,蓝色工装挂在最显眼的位置,领口还别着枚褪色的护林员徽章。
“这是爷爷当护林员时的工装吧?” 林慧走过来,手指轻轻拂过徽章,“我嫁过来的时候,他还穿过一次,说要带我去看他种的枫树,结果那天下雨,没去成。” 陈建国拿起工装,袖口的补丁是用同色的布缝的,针脚细密,应该是奶奶的手艺。他想起枫溪的赵二柱,赵二柱的工装也有补丁,是小丫用红布缝的,像朵小枫叶贴在上面。
“爸,这里有个盒子!” 乐乐从衣柜底层拖出个铁盒子,盒身锈迹斑斑,上面还贴着张泛黄的纸条,写着 “建国的小玩意”。陈建国蹲下来,小心地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他小时候的玩具:铁皮青蛙、玻璃弹珠、还有个用枫树枝做的小弓。“这是我六岁生日,爷爷给我做的弓!” 他拿起小弓,树枝已经干透了,却还能看出当年打磨的痕迹。
乐乐拿起铁皮青蛙,拧了拧发条,青蛙 “咔嗒咔嗒” 地跳起来,他追着青蛙跑,笑声撞在老房子的墙壁上,又弹回来,混着窗外的枫声,格外热闹。林慧坐在床边,翻着衣柜里的旧衣服:“你爷爷的毛衣还挺新,就是领口松了,我回去改改,冬天给你穿。” 她把毛衣叠好放进整理箱,又拿出条格子围巾,“这条围巾是你奶奶织的,你小时候总抢着戴,说像枫溪的枫叶。”
陈建国接过围巾,羊毛已经有些发硬,却还留着淡淡的肥皂香。他想起小时候,冬天总把脸埋在围巾里,跟着爷爷去巡林,爷爷走在前面,围巾在风里飘,他跟在后面,踩着爷爷的脚印走。有次雪下得大,他摔在雪地里,爷爷把他抱起来,用围巾裹住他的脸,说 “咱们家的围巾,能挡风雪,也能暖人心”。
“爸,你看这个!” 乐乐从铁盒子里翻出本旧相册,封面是红色的塑料皮,已经裂了缝。陈建国翻开相册,第一页就是爷爷年轻时的照片:他穿着护林员的制服,站在枫树下,笑容灿烂,身边站着奶奶,手里抱着个襁褓 —— 那是刚满月的他。“爷爷那时候真年轻。” 乐乐指着照片,“比你现在还帅!”
林慧凑过来看,指着后面的照片:“这张是你们去枫林场野餐吧?你那时候才五岁,手里还拿着个烤红薯。” 照片里的陈建国,嘴角沾着薯泥,手里举着红薯,爷爷坐在旁边,正给他擦嘴。陈建国看着照片,忽然想起昨天在张爷爷家喝的红糖粥 —— 爷爷以前也总给他烤红薯、煮粥,只是那时候他总嫌爷爷做得不好吃,现在想起来,那些味道比任何山珍海味都香。
下午的时候,陈建国开始整理爷爷的书桌。抽屉里堆着旧报纸和笔记本,最底下压着个蓝色的笔记本,封面上写着 “枫溪记事”。他心里一动,翻开笔记本,里面的字迹有些模糊,却还能看清:“今日去枫溪,见村民互助种枫树,张奶奶说‘树要一起种,日子才热闹’。夜里在枫树下吃饭,赵二柱熬的红糖粥,甜到心里。”
“这是爷爷的枫溪笔记?” 林慧走过来,看着笔记本上的字,“他以前总说去过一个‘满是枫树的地方’,我还以为是他编的。” 陈建国继续翻,后面的字迹越来越潦草,却写得更勤:“今日护林晚归,慧慧(奶奶的名字)留了粥,凉了,心里愧。要是能像枫溪那样,护林和家能两全就好了。”
乐乐趴在桌边,看着笔记里的插画 —— 爷爷画了棵枫树,树下有两个人,一个在浇水,一个在捡叶子。“这是爷爷和奶奶吗?” 他指着插画问。陈建国点头,眼眶忽然发潮:“是,爷爷那时候想多陪陪奶奶,却总因为护林忙不过来。” 他想起自己以前总加班,忽略林慧和乐乐,现在才明白爷爷当年的遗憾 —— 有些错过,不是不珍惜,而是不懂怎么平衡,可等懂了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林慧握住他的手,指尖暖暖的:“别难过,爷爷知道你现在懂了,会高兴的。咱们以后多陪陪彼此,不让爷爷的遗憾,在咱们身上重演。” 陈建国看着林慧的眼睛,又看了看身边的乐乐,心里忽然踏实下来 —— 枫溪的暖,爷爷的遗憾,都是在教他怎么好好过日子,怎么珍惜身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