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的手还贴在图鉴上，左臂的蓝光一闪一暗，像是有东西在皮肤下流动。潜艇继续向前，声呐画面里的阴影越来越清晰，轮廓完整地显现出来——那是一艘倒扣在海底的潜艇，外壳布满裂痕，但结构未塌，舱体编号模糊可见。
小满站在控制台前，手指悬在操作键上方没动。她盯着观测窗外，声音压得很低：“它不该在这里。”
秦川没说话。他的注意力被图鉴拉了过去。屏幕剧烈震动，界面自动跳转到基因溯源模式，坐标箭头依旧指向东方，可波动条突然剧烈起伏，像是接收到某种干扰信号。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极低的震动。
不是声音，是水流的震荡。整艘潜艇轻轻晃了一下，灯闪了一瞬。
“什么情况？”小满立刻调出外部传感器数据。
话音未落，观测窗外出现了几道影子。乐天河童群从侧方游了过来，动作整齐得不像自然行为。它们原本分散在海底沙层边缘，此刻却全部朝潜艇靠拢，围成半圆，静静悬浮。
其中一只体型稍大，触须末端泛着不正常的紫黑色光泽。它停在玻璃正前方，眼睛直盯着秦川。
图鉴猛地一震，几乎脱手。
秦川抓紧设备，掌心渗出汗。他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压迫感——和之前在雪山装置里触发记忆回流时一样，只是这次来自外部。
屏幕上开始跳出断续的文字：
“危险……”
“基因药剂……”
“东侧……不可接近……”
翻译框抖动不止，每出现一个词都卡顿一下，像是信号不稳定。秦川知道这不是系统故障，而是接收的信息本身就不完整。
他用力按住图鉴，试图用晶格化体质增强连接。左臂的纹路随之亮起，蓝色脉络顺着血管蔓延到手腕。图鉴震动减缓，翻译速度逐渐稳定。
“警告：检测到高频率生物声波，来源为异变个体，已启用紧急解码协议。”
文字下方标注了时间戳和定位点，正是那只最大的乐天河童。
秦川抬头看向窗外。那只乐天河童仍停留在原地，其他个体已经后退数米，只留下它独自面对潜艇。它的触须缓缓抬起，指向幽灵潜艇的方向，然后又转向东边海域。
秦川明白了。
它在指路，也在示警。
他刚想记录下这段信号，地面忽然亮了起来。
不是灯光，是岩层表面浮现出的光纹。六芒星阵图重新激活，每一条边都发出幽蓝微光，符文逐一亮起，节奏和图鉴上的坐标闪烁完全同步。
“能量共振。”小满低声说，“阵图和图鉴在互相响应。”
导航系统发出提示音：“路径偏移风险升高，请确认航行状态。”
秦川盯着阵图中心与幽灵潜艇的位置关系。两者并不重合，但残骸正好落在六芒星的一个顶点上，像是被特意安置在那里。
“不是偶然沉没。”他说。
小满点头：“有人把它放上去的。作为节点，或者信标。”
他们还没说完，那只异变乐天河童突然动了。它猛地冲向观测窗，在玻璃表面划过一道磷光般的痕迹，留下短暂发光的弧线。
紧接着，它用触须拍击窗面三次，力度不大，但节奏分明。随后，一片深紫色的鳞片被它按在玻璃外侧，牢牢吸附住。
秦川立刻调取近景镜头。鳞片表面有细微刻痕，放大后显现出一个图案——六芒星与齿轮交错，中间嵌着一个字母h。
组织标志。
“海皇计划。”小满认了出来，“这符号我们在金属板上见过。”
秦川命令系统启动隔离程序，将观测窗外层封闭，防止残留物质渗透。接着开启紫外线扫描，对鳞片进行深层分析。
强光照射下，鳞片背面浮现出一串编码。数字与符号组合方式和第252章发现的金属板完全一致。
“同源。”秦川说，“它是故意留下的。”
小满快速比对数据库：“编码内容指向一组实验日志，关键词是‘基因药剂稳定性测试’和‘衍生序列注入方案’。这些项目早在三十年前就被叫停了。”
“现在有人重启了。”秦川看着幽灵潜艇的影像，“而且就在东侧。”
他把鳞片数据导入基因库封存，同时标记当前位置为高危区域。图鉴弹出新提示：“检测到高浓度基因药剂残留，来源：海皇计划衍生序列，匹配度97.3%。”
空气变得沉重。
秦川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种药剂不是普通改造液，而是能强行激活原始基因链的催化剂。当年父母就是因为这种技术失控，才选择封印整个系统。
而现在，有人在东边海域重新开始了实验。
他望向远处黑暗的水域。坐标箭头依然鲜红，稳稳指向东方。没有动摇，也没有延迟。
“你还打算去吗？”小满问。
“必须去。”秦川收回手，图鉴温度略升，左臂的纹路慢慢暗下去，“但他们已经知道我们会来。”
话刚落，那只异变乐天河童缓缓后退。它没有转身，而是以一种缓慢的姿态向后沉入海底阴影中，身体逐渐模糊，融入水流。
就在它即将消失的瞬间，尾部闪过一丝银光。
不是反射，是主动发出的微弱信号。像金属，又像电路。
秦川捕捉到了。
他立刻调慢录像回放，锁定最后三秒的画面。那一抹光泽出现在尾鳍内侧，呈条状排列，持续不到半秒。
“机械植入物。”小满皱眉，“它被改造过。”
“不是所有个体都被改了。”秦川说，“只有它。”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它能发出可被图鉴识别的声波频率。普通的乐天河童做不到这一点。只有经过人工强化的神经系统，才能承载加密信息。
它们曾是环境预兆者，靠群体感应预测灾难。但现在，其中一个成了传递情报的载体。
是谁改造了它？
又是谁让它等在这里？
秦川没有答案。但他清楚，这片海域早已不是单纯的自然空间。这里有布局，有监控，还有看不见的眼睛。
潜艇继续前行。幽灵潜艇的轮廓渐渐被甩在后方，但六芒星阵图的光芒仍未完全熄灭。最后一道边线闪烁两下，随即隐入岩层。
图鉴恢复平静，唯有坐标箭头依旧明亮。
小满看了眼能源读数：“还能撑五小时，之后必须减速。”
“保持航速。”秦川站在观测窗前，手掌再次贴上图鉴，“他们留下信标，就是为了让我们看见。现在我们看到了。”
“也许这就是陷阱。”
“我知道。”他目光没动，“但我得走完这条路。”
小满没再劝。她切换到自动巡航模式，把所有传感器调至最高灵敏度。任何异常波动都会立即报警。
秦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皮肤下的纹路虽然淡了，但仍有余温。刚才接触图鉴时，他感觉到了一丝回应——不是来自设备，而是来自更深的地方，像是某种共鸣在体内苏醒。
他想起母亲留在h-02铭牌下的那句话：
“不要相信完美的封印。”
真正的平衡，从来不是靠锁链维持的。
现在，锁链正在被人重新锻造。
而他正驶向源头。
潜艇穿过一片沉积带，海底地形开始变化。平坦的岩床出现裂缝，两侧隆起石脊，形成天然通道。声呐显示前方水深骤增，超过三千米。
图鉴突然震动。
不是警告，也不是翻译。是一段音频缓存自动播放。
极其微弱的声波片段，夹杂在之前的乐天河童信号里，直到现在才被完整提取。
秦川戴上耳机。
声音断断续续，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是一个人的说话声。
男声，语速急促，背景有水流摩擦的杂音。
听不清内容，但语气明显在警告什么。
他让系统做降噪处理，反复播放三次。
终于，最后一个短句清晰浮现：
“……药剂已注入，目标是初代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