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睁开眼的时候，手还搭在控制台边缘。指尖发麻，左臂像被冻住一样动不了。他靠着岩壁坐了一夜，后背僵硬得像块铁板。喷火龙趴在他旁边，呼吸微弱，鼻孔里只有淡淡的热气。潜艇的灯闪了几下，主屏幕亮起蓝光。
图鉴贴在胸口，震动了一下。
“生命体征恢复中，建议维持静止状态。”声音从设备里传出。
秦川没听。他用右手撑着站起来，膝盖一软，撞到了操作杆。警报响了半秒，又被系统自动切断。屏幕上跳出一行字：导航锁定，目的地——火山群岛，距离四百七十二海里，预计航行时间六小时三十四分。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小满从后舱爬出来时，机械义眼还在冒烟。她抬手按了按眼眶，接口处有细小的火花跳动。她没说话，走到控制台前插上数据线，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
“自动驾驶被远程激活了。”她说，“不是我们设的程序。”
秦川走到她身后，看着屏幕滚动的日志残页。文字断断续续，像是被人故意删减过。最后几行还能看清：
“若川儿寻至此处，切记，火山非终焉，乃始源。坐标确认无误，时间戳为三十年前七月十七日。”
下面是一串数字和符号组成的编码。
小满把防水背包放在桌上，取出一块金属板。表面有划痕，边角磨损严重。她将金属板插入控制台侧面的接口，按下启动键。
全息影像立刻浮现。
一个男人站在实验室中央，穿着旧式防护服，背后写着“海皇计划-技术组”。他的脸模糊不清，但声音清晰。
“海皇牙不是武器，是容器。”他说，“三十年前，我们以为封印了乱流，实则只是延缓了反噬。时空装置的核心不是能量源，而是基因共鸣体。它需要原始样本持续校准，否则就会失衡。”
影像停顿了一下。
“如果这段记录被触发，说明平衡已经破裂。唯一的办法是找到最初的基因链，重启系统。而能完成这件事的人……必须同时具备人类意识和宝可梦原始血脉。”
画面消失。
秦川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皮肤下的蓝色纹路还没有完全褪去，尤其是左臂，依旧泛着冷光。他想起之前触碰基因组织时的感觉，那种温润的能量流动，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更像是一种识别。
“你父母留下的东西，不只是记忆。”小满说，“他们把你变成了钥匙。”
秦川没回应。
他摸了摸图鉴。屏幕突然亮起，弹出新提示：“检测到宿主基因序列匹配，基因溯源功能解锁。”
下方出现一个波动条，显示信号强度正在上升。箭头指向东侧海域。
“这功能以前没有。”小满凑近看，“应该是刚才那次共振激活的。”
她调出海底地形图。航线正穿过一片古老沉积带，岩层结构异常平整，不像自然形成。她放大图像，发现海底表面浮现出一个巨大图案。
六芒星。
每条边都超过三百米，边缘刻着符文。那些纹路和雪山装置上的完全一致。阵图中心正好对准火山群岛的位置。
“这不是现代技术能做的。”小满低声说，“至少三十年前没人能完成这种工程。”
秦川走到观测窗前。外面海水已经清澈，不再浑浊。远处有鱼群游过，轨迹平稳，没有受到干扰。但他知道，这片平静之下藏着更深的东西。
他父母来了这里。
他们建了基地。
他们设置了这一切。
而他现在走的路，正是他们三十年前走过的。
“为什么是美纳斯？”他忽然问。
小满愣了一下。“什么？”
“刚才图鉴接收到的信号，标记的是‘美纳斯栖息地’。急冻鸟投影出现的时间太准了，它是在给我们指路。”
小满快速翻找资料，在生态数据库里找到了相关信息。美纳斯出现在这片海域的记录最早可以追溯到四十年前。它们从未迁徙，也不与其他族群接触。最关键的一点是，所有个体体内都检测到微量的原始基因波动。
“和你的晶格化痕迹属于同一种类型。”她说。
秦川闭上眼。
他想起小时候做过的一个梦。水面上漂着一只粉色的生物，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攻击，也没有靠近，只是注视。醒来后他告诉母亲，母亲沉默了很久，然后说：“那是守护者，不是敌人。”
那时候他不懂。
现在他明白了。
有些存在，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战斗。
是为了等待。
“潜艇还能提速吗？”他问。
“能源不够。”小满摇头，“刚才修复用了大部分储备，再强行加速会影响生命维持系统。”
“那就保持当前速度。”
他站得笔直，双手扶着观测窗边缘。外面的海水缓缓流动，六芒星阵图随着潜艇前进一点点展露全貌。那些符文像是活的一样，在灯光下微微闪烁。
图鉴再次震动。
“检测到外部信号同步，基因溯源路径更新。”
屏幕上出现新的坐标点，落在六芒星的右下角顶点位置。那里有一处凹陷，像是人工开凿的入口。
小满放大图像。
岩壁上有两个并排的编号铭牌。虽然被泥沙覆盖多年，但清理后的字样依然可辨。
左边是：h-01
右边是：h-02
秦川盯着那个编号，心跳变快。
h-01 是他在装置深处看到的舱体。
那另一个呢？
“你父亲留下的影像里提到过编号吗？”他转头问。
小满摇头。“没有明确提过。但他有一次说过……组织最初准备了两个实验体容器，后来只启用了其中一个。”
“第二个去哪儿了？”
“不知道。档案被清除了。”
秦川重新看向屏幕。
h-02 下方有一行小字，字体极细，几乎看不见。
他让图鉴聚焦放大。
那是一段手写体留言。
“致未来的开启者：
不要相信完美的封印。
真正的平衡，从来不是靠锁链维持的。”
落款是一个名字。
他认识这个名字。
那是他母亲的名字。
小满也看到了。她倒吸一口气，手指停在键盘上。
“她早就知道你会来。”
秦川没说话。
他把手按在图鉴上。设备发出低频嗡鸣，基因溯源界面开始自动扫描周围环境。波动条不断跳动，信号越来越强。
“前方海域出现异常能量场。”系统提示，“强度持续上升，来源未知。”
小满切换声呐模式。屏幕上出现一团模糊的阴影，位于航线正前方十海里处。体积庞大，形状不规则，像是沉船，又不像。
“不是自然物体。”她说，“轮廓太整齐了。”
秦川盯着那团阴影。
他知道那是什么。
幽灵潜艇。
上一代失踪的载具，载着第一批进入火山群岛的研究员。所有人都以为它毁于海底爆炸。但现在看来，它一直在这里。
静静地等着。
就像那个舱体一样。
“继续前进。”他说。
“可是……”
“继续前进。”
小满看了他一眼，没有再问。她输入指令，调整航向微调角度，确保能近距离扫描目标区域。
潜艇缓缓前行。
海水变得安静。
六芒星阵图的光芒逐渐减弱，但在图鉴界面上，路径标记依旧明亮。基因溯源的箭头稳稳指向东方。
秦川站在窗前，右手紧握图鉴。
左臂的蓝光忽然闪了一下。
他低头看去。
皮肤下的纹路开始缓慢移动，像是某种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