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衍此刻却无暇顾及旁人思绪,他双目紧闭,额间青筋微微跳动,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砸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他所修的是席应真的掌法,名为“流云千叠掌”,不仅是凌厉掌法,更能以掌为媒,感知他人经脉虚实,此刻李潜体内的景象,正清晰地呈现在他脑海中:两股强大的内力在他经脉里横冲直撞,所过之处,经脉都隐隐泛起损伤。
“如此棘手!”道衍心中暗惊。他本以为凭自己道境修为,疏导李潜的内力简直易如反掌,可那两股真气却似附骨之蛆,他数次催动内力想去压制,都被对方蛮横地顶了回来,甚至隐隐有反噬之势。
掌心的温度渐渐升高,道衍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知道自己此刻骑虎难下,若强行撤力,李潜体内的真气平衡会瞬间崩塌,经脉必断;可继续僵持,自己的内力也在快速消耗,再拖下去,恐怕两人都要遭难。
就在这时,李潜突然闷哼一声,一口鲜血险些喷出口,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道衍心中一急,猛的咬牙,将自身内力拆分成数十缕,如细流般顺着李潜的肩膀涌入,不再同时硬拼那两股真气,反而绕开它的锋芒,一点点包裹住那股温和内力,试图以温和内力为引,慢慢牵引两股真气归位。
这法子虽慢,却奇异地起了效果。原本横冲直撞的真气,在温和内力的牵引下,动作渐渐迟缓下来。道衍心中一喜,正想再加把劲,忽觉李潜体内某处经脉猛地一缩,那两股真气竟像是受了刺激般,突然爆发出更强的力道,狠狠撞向他的内力!
“不好!”道衍脸色一变,掌心传来一阵刺痛,他再也忍不住,身形微微一晃,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一旁的李木鱼与杨文涛看得心惊胆战,想上前帮忙,却不知该从何下手,这种内力相搏的局面,外人贸然插手,只会添乱,所以他们也只能盯着两人,不多时他们的额头上也渗出了冷汗。
道衍擦去嘴角血迹,眼中却燃起一丝狠劲。他知道,此刻绝不能退!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将丹田内仅剩的大半内力调出,尽数灌入李潜体内,同时口中低喝:“小友,凝神静气!随我内力运转,守住心脉!”
李潜虽痛得几乎晕厥,却听清了道衍的话。他强撑着意识,按照道衍的指引,努力收敛心神,试图控制体内那两股内力,配合道衍的动作。
二人一外一内,终于形成了默契。在道衍的牵引下,李潜也能催动少许两股强大的真气……
时间一点点过去,道衍的衣衫已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脸色也变得苍白。但他掌心的内力却始终稳定,没有半分动摇。
终于,在一声轻微的“嗡”鸣声中,那两股真气被成功引入了丹田,虽依旧蠢蠢欲动,却暂时被压制住了。道衍长舒一口气,猛地撤手,踉跄着后退两步,才勉强站稳,胸口剧烈起伏着。
李潜也脱力般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虽然依旧虚弱,但体内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总算缓解了大半。他抬头望向道衍,眼中满是感激:“多……多谢大师相救!”
道衍摆了摆手,刚想说话,却又忍不住咳嗽起来,咳着咳着,又是一口鲜血咳出。李木鱼连忙上前扶住他,急声道:“道衍道友,你怎么样?”
道衍摇了摇头,脸色凝重地看着李潜:“小友,你体内那两股真气……究竟是何处得来?若不彻底根除,日后必成大患!”
李木鱼苦笑一声说道:“此事全怪老道……”
待李木鱼将所有事情说了一遍后,急忙询问道:“道友跟随席前辈身边许久,不知可有应对之策?”李潜也是满含期待的盯着道衍。
只见道衍一脸苦涩,开口道:“刚刚和尚也是自大,不小心伤了元气。”
道衍沉吟片刻又道:“而且小友的这两股内力非同一般,即使贫僧的内力比之也略有不如,阴阳相济本是常理,可这两股力偏生都是剑法所生的内力,既不肯相融,也不肯相让,刚刚和尚只不过让两股内力暂时达到平衡,此后只要小友不动用武功,再活个数年不成问题!”
不动用武功?这点倒是好做到,毕竟认识江飞之前,自己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李潜暗暗想道。
说完,道衍再不关心此事,而是对着杨文涛说道:“西海有何劫难,还请师兄说与我听!”
杨文涛闻言大喜,立刻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与道衍,李木鱼看道衍无礼心中虽有些不快,但因这和尚救了李潜一命也并未打断,只是冷冷的看向二人。
“原来如此。”道衍听完,指尖轻捻佛珠:“即便贫僧今日不曾到此,以李前辈的性情,想必也不会坐视西海劫难不管。”
李木鱼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别过脸去,根本不愿接话。
道衍似未察觉他的冷意,接着说道:“师兄如今已半步踏入道境,实力深不可测;而和尚方才为压制小友体内真气,已耗损不少元气,后天若真要行动,怕是难当主力。不如届时由师兄与李前辈联手主攻,贫僧在旁掠阵策应,如此方能稳妥。”
“我为何要与他联手?”李木鱼猛的转头,语气里满是抵触,显然心中还有些许芥蒂。
杨文涛脸色一变,生怕二人起了争执,正要开口打圆场,道衍却先一步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方才贫僧出手稳住了小友的性命,这份情,便算作前辈后天出手的理由,如何?”
“你这是挟恩图报?”李木鱼眼神一冷,语气更沉。
道衍双手合十,神色未变:“贫僧从不做无缘无故的事情,前辈若要这般理解,那便是吧。”
李木鱼的脸色在青白间几经翻涌,目光落在一旁唇色泛白的李潜身上时,终是松了紧绷的下颌。他沉默半晌,声音里带着未散的滞涩:“此事,老道应了。但此次之后,你我两清,再无瓜葛。”
“那是自然。”道衍垂眸捻着佛珠,语气平淡得仿佛早料到此结果,连眉峰都未动一下。
话音刚落,李木鱼上前一步扶住李潜的胳膊,力道虽重却稳,半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带着人转身便走,连背影都透着决绝。
待两人身影彻底消失在院门外,杨文涛才重重叹了口气,转向道衍:“师弟,西海之事本可好好相商,何必得罪于他?这般一来,日后怕是更难打交道了。”
道衍抬眼,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嘴角却勾着浅淡的弧度:“无妨,和尚做事,向来不绕弯子。况且……”他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深意:“此次算师兄欠贫僧一个天大的人情,还请师兄谨记才是。”
杨文涛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朗声笑道:“你我同门一体,何须说‘欠’?日后师弟若有差遣,只管开口便是!”
道衍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