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涛正看得入神,见李潜突然踉跄后退,嘴角溢血,顿时收敛了笑意,眉头紧锁上前一步正要扶他:“小友,是否身体有恙?”
李潜却抬手阻住他,喉间滚动了一下,将涌上的腥甜强咽回去,声音带着一丝沙哑道:“无妨!”
他深吸一口气,握剑的手稳了稳,“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李潜低吟出声,身形随诗句转动,手腕强行翻转,本应上扬的剑锋骤然下沉,贴着地面划出一道浅沟,带起的尘土混着草屑扑散开来,倒像是桃花落尽后的残红满地。
接下来的剑法几乎耗尽了李潜的所有力气,待他将所有剑法施展后,第一时间盘地而坐,试图压制体内狂躁的青色气流。
杨文涛见状也留在原地,慢慢领悟刚才李潜所授的剑法。
过了一会儿,李潜方才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变的平静且空洞,因为他发现,无论自己如何去做,这两股内力他根本控制不了半分,仿佛这两股内力从不属于他。
“小友,你在一旁,且看我领悟多少。”杨文涛见他醒来说道。
李潜面无表情,只是微微颔首。他弯下腰拾起地上那柄长剑。
李潜将长剑递到杨文涛面前,杨文毫不犹豫的伸手接过长剑,他手握长剑,眼神专注而炽热,他开始舞动起手中的长剑,剑法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每一个动作都精准无误,与李潜的招式几乎一模一样,就像是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但尽管二者的招式如出一辙,但李潜却总觉得杨文涛似乎缺少了某种至关重要的东西。这种感觉难以言喻,就像是一幅精美的画作中缺少了最后一笔点睛之笔,让人感到有些美中不足。
剑锋倏然停在半空,杨文涛收招的手还僵在原地,望着李潜紧锁的眉头,满心疑窦几乎要溢出来。方才李潜使这套剑时,剑气裂石、威势赫赫,分明与席师亲授时不相伯仲,可到了自己手里,却只剩招式架子,半分凌厉都无。
两人对着地上纵横的剑痕苦思,连风卷草叶的声响都显得刺耳,直到一道清冷的嗓音骤然从身后炸响:“你二人中,谁是西海杨天王?”
李潜与杨文涛浑身一震,猛地转头,只见不远处的巨石之巅立着个黑衣和尚。他身形枯瘦如竹,三角眼斜斜上挑,可眼底翻涌的精光却亮得惊人,仿佛能洞穿人五脏六腑,连两人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攥紧,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足下是何人?”杨文涛的声音绷得发紧,指尖已触到腰间短刃,离与西海二僧约战只剩两日,这和尚一身僧袍,难保不是对方请来的帮手,若在此地被缠上,后果不堪设想。
“和尚的法号不值一提。”黑衣和尚却不答,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圈,嘴角勾起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倒是两位施主有趣得很,一个内力虚浮,境界却已摸到宗师门槛;一个内力浑厚得要溢出来,境界却卡在门外,真是奇哉怪也。”
“你到底是谁?在这儿藏了多久!”杨文涛惊得后退半步,这话戳得太准,分明是将两人的底细看了个通透。
“从这位年轻施主拔剑练招时,贫僧便在此地了。”黑衣和尚语气平淡,可落在两人耳中,却如惊雷炸响,他们竟半点没察觉有人窥视,这和尚的武功,怕是已到了返璞归真的地步!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料,两人正想再问,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李木鱼已提剑赶到,目光刚触到黑衣和尚,便猛的顿住。
“嗯?”黑衣和尚与李木鱼几乎同时出声,四目相对的刹那,空气中似有无形的气劲在碰撞,连周围的风都慢了半拍。
“道兄可是青冥子前辈,或是梅老先生?”黑衣和尚率先收了气势,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语气里多了几分郑重。
“老道武当李木鱼,不知道友高号?”李木鱼握剑的手紧了紧,眼底却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黯然,眼前这和尚年纪看着不大,气息却深不可测,他本以为自己武功已算江湖一流,近来却接连遇上这般年轻的道境高手,心头的挫败感像潮水般往上涌。
“原来是李前辈。”黑衣和尚颔首,声音依旧平静:“贫僧道衍。”
“道衍道友年纪轻轻,竟已臻道境,当真是前途无量!”李木鱼叹道,话锋一转:“只是不知道友此来西海,所为何事?”
道衍指尖捻着念珠,缓缓道:“家师子阳真人,十年前曾预料西海这几日将有大难,特命和尚届时前来相助。他还说,此地由杨家执掌,杨家家主,便是贫僧的师兄。”
这话一出,在场三人同时愣住,又一个席应真传人?而且还是个和尚?
“师父他老人家是否尚在人世?”杨文涛率先反应过来,颤颤巍巍的问道。
道衍轻轻的摇了摇头头,叹道:我也不知!”突然,他的目光骤然如鹰隼般锁在李潜身上,那眼神锐利得似要穿透皮肉,直抵脏腑。没等李潜反应过来,道衍身形已如鬼魅般掠出,衣袂带起的劲风刮得人面颊发疼,下一瞬,他温热的手掌便牢牢扣住了李潜的肩膀。
“唔!”李潜只觉一股奇异的内劲顺着肩膀涌入体内,像无数细针在经脉里游走,原本还算平稳的气血瞬间翻涌起来,脸色忽青忽红,唇齿间溢出压抑的痛哼,双手不自觉地攥成拳头,指节泛白。
“道衍!”李木鱼脸色骤变,腰间长剑“噌”地出鞘半寸,寒光乍现。他怎也没想到这和尚前一秒还礼敬有加,下一秒竟对李潜痛下杀手,脚步一错便要冲上前阻拦。
“李前辈勿忧!”道衍的声音突然在他耳畔响起,不疾不徐,却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这小友体内气血紊乱,似有两股真气相搏,我若不及时压制,恐有性命之忧!”
李木鱼持剑的手猛地顿住,剑刃“哐当”一声归鞘。他凑近细看,果然见李潜眉头拧成死结,额上冷汗直冒,不像是中了歹毒,倒真像内力反噬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暗惊:这道衍竟能一眼看穿内里症结,这份眼力与本事,比自己强出太多!一股酸涩涌上心头,他望着道衍的背影,喃喃自语:“罢了,罢了,真是老了……”
他哪里知道,道衍已在暗处窥伺数个时辰,不仅看清了李潜刚刚强行催功的窘境,更因二人同出子阳真人一脉,对这脉内力的异动格外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