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老夫虽年事已高,但这身武艺尚可略尽绵薄之力。”梅克胜沉声道。
江飞本是豪爽之人,见此人如此重义,心中自是敬佩不已,当下便欲应承下来,岂料却被白悠悠拦住。
只听白悠悠言道:“前辈拳拳之心,本不应拒绝,只是当下我盐帮华州的暗线尽皆被铲除,前辈以身涉险,若不慎暴露,个人安危尚在其次,若是因此致使盐价、粮价失衡,华州动乱,你我皆将成为千古罪人。”
梅克胜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思索良久后道:“罢了,本想趁此机会退出朝廷,远离纷争,从此回我昆仑山悟道修心,渡此残生,但若因此害了天下苍生,老夫心中亦是愧疚。”
“前辈深明大义,晚辈甚是佩服!”白悠悠恭维道。
梅克胜摆了摆手,颓然道:“你们可知我的来历?”
“帮里的资料上记载说您是昆仑山不世出的天才,因昆仑山一脉单传,只有您将十三式剑招全部融会贯通,自成一体,平生只得一败……”白悠悠说着说着便止住了。
梅克胜接着道:“天才?我原本是昆仑山上的修道之人,蒙上天垂怜偶然间练得剑法,我剑法初成时已年近四十,资质可说的上是相当愚钝。可当时我好胜之心与日俱增,再也静不下心来研习剑法,就下得山来欲要挑战天下高手,少林、武当、峨眉等各大门派高手被我一一击败,那时我志得意满,只觉天下间已无敌手。
但后来你师父花神秀出现了,武林中人都说他的剑法天下第一,我听了心中甚是不服,欲要夺回天下第一剑的名号,于是便公开对其挑战,我在栖霞山顶等了他三天,当我以为他不敢来时,只听山顶上突然传来花神秀的声音:“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他站在崖顶,丰姿绰约,只见他左右手各拿一个酒坛笑着问道:“老兄,你要喝酒吗?”
“你便是花神秀?”我当时看他容貌年轻,一副儒生模样,心中有些吃惊,不知他是怎么上的山,也不知是何时出现在山顶,但我那时艺高人胆大,并未放在心里。
“正是在下,老兄不急,我们先喝酒再约架如何?”花神秀继续笑道。
“装神弄鬼!我约你打架,你却让我喝酒,究竟有何用意?”我当时心中存有疑惑,心想莫不是他在酒中下了剧毒。
“在下一分酒一分力气,若不让我喝酒,老兄你难免胜之不武,倘若老兄今日你喝酒胜过我的话也算你赢。”花神秀摇头晃脑道。
“喝便喝,怕你不成!”虽知花神秀说的是歪理,但当时我骑虎难下,硬着头皮也要喝上几口。
花神秀笑了笑,把酒坛扔了过来,当时我看他手法凌厉,心想定然是要考校我的内力,于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哪知那坛酒就像是自己长了脚一般,不偏不倚正巧落在我的手上。
当时我便想,内力一项我便输给了他,但我还是不服,毕竟比的是剑法,于是打开酒坛喝了一口道:“你的剑呢?老夫跟你比的是剑法,不是杂耍。”
“前辈那次一定输的很惨!”江飞笑呵呵打断道。
“你怎知晓?”梅克胜惊讶道。
“因为我学的也是太白剑法,太白剑法重意不重行,无形之剑比有形之剑更加厉害。”江飞边说边把腰间软剑抽出递了过去
三人疑惑的看了过去,哪里是一柄软剑,分明是一条皮制革带,只在边缘处裹有铁皮,真不知江飞如何能用这东西杀人退敌。
江飞缓缓道:“我最早用的是一柄木剑,那木剑虽然轻巧,但在我手中却如灵动的飞燕。后来,我改用铁剑,铁剑沉重而锋利,每一剑都如雷霆万钧,气势磅礴。再后来,师父说我剑法已成,不必拘泥于兵器,就让我尝试用腰带。我起初有些疑惑,但当我将腰带握在手中时,却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我的剑法也随之变得更加流畅,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每一个动作都自然而流畅,没有丝毫的拖沓和犹豫。最后我才明白,太白剑法只重意而不重形,如果拘于其形,那么必将被其拖累,练不到顶尖。”
梅克胜叹道:“好一个太白剑法,花神秀果真了不起,老夫输的不冤!”
梅克胜继续道:“那日他的回答也是如此,说我手中无剑,心中有剑,老兄还是喝完这坛酒再比拼剑法。我只当他瞧我不起,于是放下酒坛,拿剑上前,欲与他一决高下。”
“也罢,我便与老兄切磋切磋。”花神秀折下旁边的梅树枝,那时节梅花正盛,花神秀抖落梅花,只留其中一朵说道:“梅花香自苦寒来。老兄只要把这一朵梅花击落,便算在下输。”
我闻言更加愤怒,心想我昆仑剑法博大精深,这人三番五次辱我剑法,定要给他点厉害瞧瞧,于是含怒出手,威力自然强大,哪知刚开始时他并不与我相碰,待我昆仑十三式施展完毕,也不曾击落那一朵梅花,这时花神秀欺身上前,只用梅枝轻轻一挑,便将我长剑击落,那时我心灰意懒,只想一死了之,于是便怒道:“要杀便杀,老夫绝不受辱。”
哪知花神秀叹息一声,扔掉梅枝拿起酒坛喝了一口道:“死了容易,活着却是很难。无根树,花正幽,贪恋荣华谁肯休?浮生事,苦海舟,荡去飘来不自由,无边无岸难泊系,常在鱼龙险处游。肯回首,是岸头,莫待风波坏了舟。”
江飞与李潜对视一眼,这正是华山之巅不知谁留下的文字,只是他们也不解其意。
梅克胜接着道:“我听了这话似有些感悟,我本修道之人,天下第一于我有何用?于是就准备封剑退出江湖,再也不理会这人间纷争,但花神秀突然开口道:“老兄输了剑法就这般走了吗?”
我不明所以,莫非此人真的想要我性命,想到此处也就释然了,于是站立当场,只待此人取我性命。
哪知花神秀突然开口道:“老兄如此本领,不如加入我盐帮为天下百姓做些事情吧!”
我心知难以拒绝,但老夫输了剑法,定然不会再输人品,便答应他加入盐帮,只是我心中并不服气,心想一个江湖门派而已,能为天下百姓做些什么呢?
但自从加入盐帮后,本帮帮主宽厚待人,做人做事总是以仁义为先,就连帮中弟子也尽是侠义之人。时间一久,老夫也喜欢上了这里,并愿意做本帮的马前卒,在这华州之境一待就是十年,老夫虽年纪偏大,但也有帮主之志,在有生之年里定要维持天下太平。既如此,老夫便在华州了此残生,再也不提归隐之事。”
三人听完梅克胜的自述后,胸中波涛汹涌,久久难以平复。难以置信的是这老者竟有这般经历,当年能与花神秀比肩的并没有几人,这老者绝对算其中之一。
李潜更是暗自震惊,盐帮帮主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竟能让花神秀、梅克胜这般人物心甘情愿的为其卖命,并且没有怨言。
“前辈高义,帮主知晓后必感欣慰!此次营救之事,有我等三人出手足矣,您这地图已是大功一件,实不必为此事暴露身份,就这般决定吧。”白悠悠欣喜道。
“好!那老夫便祝你们旗开得胜!”梅克胜朗声道。
“前辈,我三人就此别过,救下聂老怪后,我三人会前往应天与我师父会合,若有缘分,届时再把酒言欢。”江飞对其甚是钦佩,拱手施礼道。
“你师父去应天了?”梅克胜面露惊色道。
“嗯!师父说让我们二月前赶到,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江飞回答道。
“难道还是那件事情,只是如今的形势需要慎之又慎啊!”梅克胜眉头紧皱,沉声道。
“前辈可否告知?”白悠悠疑惑的问道。
“算了,此事我不便多言,总之万事小心,如今的朝廷风雨飘摇,当今圣上怕活不了几年了,在这种时候我盐帮一动不如一静,还望咸盐史将老夫此言转告给帮主。”梅克胜谨慎道。
“朱元璋要死了?”江飞惊喜道。
“小友名叫江飞吧?果然少年侠气,老夫万分敬佩!”梅克胜显然知道江飞的身世,拱手道。
江飞连称不敢,然而其眉宇间的那丝愁容却缓缓散去,显然是因闻得杀父仇人将逝之讯而心生出些许快意。
“对了,狱中尚有我一记名弟子,姓杨名九安,此子机敏沉稳,深得我真传,若遇要事,可委以重任,这是信物。”言罢,梅克胜自怀中取出一柄小木剑,交与白悠悠。
白悠悠见状接过信物,欣喜道:“多谢前辈厚赐。”
三人辞别而去,梅克胜凝视着三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沉凝道:“花神秀前往应天,想来天下自此将风云再起,不知此番又会有多少人殒命,唉!老夫身处这华州之地,不知能否安然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