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再次笼罩京城,钦差行辕书房的烛火比昨夜更盛,三盏铜制烛台并排燃着,将案上的情报照得纤毫毕现。凌云鹤端坐案前,指尖捏着一支狼毫笔,却久久未落下,目光沉静地扫过那些相互印证的线索,从“塑形师”癫狂的口供到袁彬翻出的宫廷秘录,从汪直截获的密函到裴远带回的侦查草图,所有碎片终于在他心中拼凑成完整的轮廓,指向那个唯一且致命的目标。
裴远刚从地牢回来,一身寒气未散,脸上带着几分疲惫,却难掩兴奋:“先生,‘塑形师’松口了!”他快步走到案前,将一份新的口供递上,“我们按您的吩咐,以他的‘艺术’为突破口,告诉他若肯全盘托出,便将他的手札与技艺图谱收录进钦天监秘藏,永世留存。这疯子果然上钩,把地宫内部的情况都说了!”
凌云鹤接过口供,快速翻阅。“塑形师”的字迹扭曲却清晰,详细描述了南宫地宫的构造:入口龙纹石板需青铜残片与特定口诀配合才能开启,通道内设有“连环翻板”“毒雾暗格”“弩箭阵”三重机关,均是天工苑秘传技法;地宫分为三层,第一层是死士营房与军械库,第二层是议事厅与密道入口,第三层是裕王的寝宫与秘诏存放处,每层都有精锐死士守卫,且配备了“塑形师”特制的傀儡护卫,不知疼痛,不畏生死。
“傀儡护卫?”凌云鹤眉梢微挑。
“正是。”裴远解释道,“‘塑形师’说,这些傀儡是他用死士改造而成,灌以‘锁魂散’,再以银针刺激穴位,使其失去神智,只知听从命令,战力远超普通死士。他还说,第三层寝宫周围,有十二具最强的傀儡,名为‘十二煞’,个个身怀绝技,是裕王的最后屏障。”
凌云鹤点了点头,将口供放在案上,与汪直送来的密函比对:“密函中提到,‘烛龙’的核心战力‘玄甲卫’约有三百人,结合‘塑形师’所说的死士与傀儡数量,南宫地宫的守卫总兵力应在五百人左右,且装备精良,机关密布,确实是块难啃的骨头。”
此时,袁彬带着一名锦衣卫进来,手中捧着一个锦盒:“先生,属下按‘塑形师’口供中的描述,在当年负责修缮南宫的工匠后人手中,找到了这份东西。”他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张泛黄的图纸,上面画着南宫地宫的大致布局,与“塑形师”的描述基本一致,只是多了几处标注“禁地”的暗格。
“这是当年参与修缮的工匠偷偷绘制的图纸,怕日后被灭口,留给后人作为保命符。”袁彬道,“图纸上的‘禁地’,正是‘塑形师’未提及的地方,想来是裕王的核心机密所在,连‘塑形师’都未曾知晓。”
凌云鹤接过图纸,与裴远的侦查草图、“塑形师”的口供相互对照,发现图纸上的“禁地”位于第三层寝宫的西侧,与密道相连,显然是裕王预留的终极逃生路线。“好东西!”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有了这张图纸,我们便能掌握地宫的完整布局,包括裕王的逃生路线,这对突袭行动至关重要。”
汪直也适时开口,语气凝重:“西厂眼线传来消息,南方藩王的军队已开始集结,蒙古骑兵也在边境蠢蠢欲动,按行程推算,不出十日,便会抵达京城外围。‘烛龙’显然也在等他们,政变极有可能就在十日之内发动。”
凌云鹤将所有线索整合,沉声道:“现在所有指向都已明确,‘烛龙’的真实身份是假死脱身的裕王朱见泽,藏身于南宫地宫之内。他手握宣宗遗诏,勾结藩王、旧臣与蒙古势力,网罗死士与傀儡,制造‘双影’之乱动摇民心,就是为了在十日之内发动政变,夺取皇位。”
他起身走到墙边的京城舆图前,拿起朱砂笔,在南宫的位置重重画了一个圈:“南宫地宫,便是他的核心巢穴,也是我们必须攻克的目标。这里不仅藏着裕王本人,还有能动摇国本的宣宗遗诏,以及控制傀儡、调动死士的关键信物。拿下地宫,擒获裕王,销毁密诏,这场叛乱便成功了一半。”
裴远看着舆图上的红圈,道:“先生,地宫机关密布,守卫精锐,且有密道与城外相连,裕王若想逃脱,我们很难阻拦。要不要先派人堵住密道出口?”
“不可。”凌云鹤摇头,“密道通往城外乱山,地形复杂,我们不知其具体出口有多少,盲目封堵只会打草惊蛇。裕王生性谨慎,若发现密道被堵,必然会察觉我们的计划,提前发动政变,到时候内外夹击,我们将陷入被动。”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们不仅要拿下地宫,还要做到‘擒贼擒王’,同时切断裕王与外界的联系,让藩王和蒙古势力群龙无首。因此,突袭行动必须具备突然性、速战速决,在裕王反应过来之前,控制地宫核心区域,擒获或斩杀裕王,同时封锁所有密道和出口。”
汪直点头认同:“西厂现有精锐番子五百人,皆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擅长突袭与近战,可作为主攻力量。”
“锦衣卫可调集三百精锐,其中五十人擅长破解机关,三十人精通追踪,可配合西厂行动,负责破解地宫机关、堵住密道、搜捕逃犯。”袁彬补充道。
“属下还有二十余名江湖好友,个个身怀绝技,擅长攀岩、潜行,可作为先锋,潜入南宫外围,清除巡逻死士,为大部队开辟通道。”裴远也说道。
凌云鹤将三人所说的兵力一一记下,心中盘算着:“总兵力一千余人,对付地宫五百守卫,数量上占据优势,但地宫地形狭窄,机关密布,兵力无法完全展开,且有傀儡护卫这种特殊战力,因此不能硬拼,必须智取。”
他指着地宫图纸,开始分析:“入口是第一道难关,龙纹石板需青铜残片与口诀配合开启,‘塑形师’已将口诀交出,这一步问题不大。关键是通道内的三重机关,‘连环翻板’需按特定节奏通过,‘毒雾暗格’需用湿布捂住口鼻,避开触发点,‘弩箭阵’则需有人吸引火力,同时破坏机关核心。这些都需要‘塑形师’提供的破解之法,由擅长机关的锦衣卫负责。”
“第一层死士营房与军械库,是兵力最集中的地方,约有两百死士驻守。我们可兵分两路,一路由汪直督主率领西厂番子,正面强攻,吸引注意力;另一路由裴远带领江湖好手,从营房后方的通风口潜入,里应外合,快速清除死士,控制军械库,防止他们使用火药等重型武器。”
“第二层议事厅与密道入口,守卫约有一百五十人,还有部分亲信谋士。袁彬大人可率领锦衣卫精锐,强攻议事厅,控制谋士,获取裕王与外界联系的信物和情报,同时堵住密道入口,防止裕王从这里逃脱。”
“第三层寝宫与秘诏存放处,是核心中的核心,有一百五十死士、十二具‘十二煞’傀儡守卫,裕王本人也在此处。我将亲自率领精锐中的精锐,强攻寝宫,擒获裕王,夺取宣宗遗诏。这一层是最凶险的,‘十二煞’傀儡必须快速解决,否则拖延下去,恐生变数。”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整个行动,必须在一个时辰内完成。从开启地宫入口,到控制三层区域,擒获裕王,封锁所有出口,一个时辰之内,若不能成功,藩王和蒙古势力可能会提前得到消息,发动进攻,到时候我们腹背受敌,后果不堪设想。”
汪直、袁彬、裴远三人对视一眼,皆感受到了肩上的重任。一个时辰,要攻克一座机关密布、守卫精锐的地宫,难度极大,但他们没有退路。
“先生放心,西厂番子早已待命,随时可以出发。”汪直沉声道。
“锦衣卫也已做好准备,擅长机关的弟兄都已熟悉‘塑形师’提供的破解之法。”袁彬道。
“江湖好友们也都摩拳擦掌,就等一声令下!”裴远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凌云鹤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三人,语气坚定:“好!既然如此,我们便定下目标——三日后深夜,子时三刻,突袭南宫地宫,擒获裕王,粉碎政变阴谋!”
“为何要等三日后?”裴远不解,“如今情报已全,兵力已备,为何不早日行动?”
“我们需要时间做最后的准备。”凌云鹤解释道,“第一,让‘塑形师’详细绘制机关破解的细节图谱,确保负责破解机关的锦衣卫万无一失;第二,让裴远再带人手,潜入南宫外围,确认死士的换班规律、通风口的具体位置,以及密道的走向,为突袭提供最精准的情报;第三,汪直督主需调动西厂眼线,密切监视藩王和蒙古势力的动向,一旦他们有提前行动的迹象,我们便立刻提前发动突袭;第四,袁彬大人需加强京城的防卫,尤其是宫门、朝堂、粮仓等要害部门,防止‘烛龙’的人在突袭期间发动佯攻,扰乱我们的计划。”
他补充道:“更重要的是,我们要麻痹裕王。他以为‘塑形师’虽被擒,但我们未必能摸清地宫的具体情况,必然会按原计划准备政变。这三日,我们要表现得毫无动静,让他放松警惕,这样才能在突袭时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三人恍然大悟,齐声应道:“属下明白!”
凌云鹤拿起朱砂笔,在舆图上画出突袭的路线:“这是我们的进攻路线,从南宫正门潜入,开启地宫入口,分三路进攻三层区域,最后在第三层寝宫汇合。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是我们的接应点,若遇突发情况,可在此处集结,相互支援。”
他将舆图交给三人:“你们各自回去,按照这个计划,调配兵力,熟悉路线和机关破解之法,务必做到人人知晓任务,个个各司其职。三日后深夜,子时三刻,在南宫外围的乱山脚下汇合,准时发动突袭!”
“是!”三人接过舆图,郑重拱手,转身离去。
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平静,只剩下烛火跳动的声音。凌云鹤走到案前,拿起那份地宫图纸,指尖轻轻划过“寝宫”和“秘诏存放处”的标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裕王朱见泽,曾经的亲王,如今的乱臣贼子,为了皇位,不惜勾结外敌,残害无辜,发动政变,置天下苍生于不顾,实在令人唏嘘。
但唏嘘之余,更多的是坚定。凌云鹤知道,三日后的突袭,将是一场生死决战,不仅关乎他个人的安危,更关乎大明的国运。他必须赢,也只能赢。
他拿起案上的青铜残片,指尖摩挲着上面的龙纹,心中默默念着“塑形师”提供的开启口诀。这枚残片,曾是裕王开启地宫的钥匙,三日后,也将成为终结他阴谋的关键。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京城的万家灯火渐渐熄灭,只有钦差行辕书房的烛火,依旧明亮。凌云鹤知道,这三日,将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必须利用好这三天时间,做好万全准备,迎接三日后那场关乎天下命运的终极对决。
他走到窗边,望着南宫的方向,眼神坚定。三日后,子时三刻,南宫地宫,便是“烛龙”覆灭之日,也是大明江山重归安宁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