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府地下密室,烛火摇曳,将围坐的几人身影拉扯得如同张牙舞爪的妖魔。空气里弥漫着檀香与阴谋混合的怪异气味。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宁王猛地将手中价值连城的玉扳指摔在地上,碎玉迸溅,“萧战那粗鄙武夫!校场之上,他让本王与京营颜面扫地!还有那些话,‘幸福感’?‘克扣军饷’?他怎么敢!”他脸色铁青,胸膛起伏得像只破风箱。
安王相对冷静,慢悠悠地用杯盖撇着茶沫,眼神却冷得像冰:“贤侄,稍安勿躁。无能狂怒除了气坏自己身子,还能有何用?这萧战,就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的滚刀肉,铜豌豆。文的,他直接躺平,反手一句‘啊对对对’,让你一拳打在棉花上;武的……”他冷哼一声,“他手下那些兵,是真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煞星,京营这些少爷兵,给人塞牙缝都不够。”
“那难道就任由他继续在京城耀武扬威,骑在我们头上撒野?!”宁王低吼,拳头攥得发白。
“自然不是。”安王眼中闪过一丝毒蛇般的幽光,“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明的不行,就来暗的。他萧战自身看似铁板一块?贪财?沙棘堡富得流油。好色?连苏迪雅那送到嘴边的姑墨美人都能推开。但他是人,不是神!是人,就有弱点。没有弱点,我们就给他制造弱点!”
一旁坐着的新晋狗头军师,吏部侍郎张贤,人送外号“张坏水”,连忙凑趣:“王爷高见!下官以为,可从其身边人下手。比如,他那个副将李铁头,听说是个一点就着的莽夫。若能设计让他‘酒后失德,殴伤宗室子弟’……嘿嘿,萧战管教不严、纵兵行凶的罪名,可就坐实了!”
宁王皱眉:“李铁头?那浑人最近据说被萧战下了禁酒令,严得很。”
安王阴恻恻地笑了:“方法总比困难多。他不喝,就不能‘被喝酒’吗?找个机会,把掺了猛药的酒水泼他身上,再让咱们的人去挑衅,就说他一身酒气冲撞了贵人,他还能分辨得清?”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致命的寒意,“或者,更狠一点……他不是深得陛下……或者说,他自以为深得陛下信任吗?如果……陛下龙体突然病情加重,而恰好,萧战进献的‘西域灵药’出了问题呢?这可是弑君大罪!十族都不够诛的!”
宁王瞳孔猛缩,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脸上却浮现出兴奋的潮红:“此计……甚毒!啊不,甚妙!”
张坏水赶紧拍马屁:“妙啊!王爷!届时人赃并获,铁证如山!就算陛下对他有一分旧情,在‘谋逆’大罪面前,也保他不住!”
安王满意地点点头,继续抛出毒计:“再或者,找个由头,比如搜查匈奴刺客同党,突然查抄他在京城的产业或者临时府邸!到时候,‘不小心’从他床底下搜出几件私制的龙袍、僭越的礼器、或者几封与匈奴大单于‘热情洋溢’、‘称兄道弟’的往来密信……这些东西,只要‘出现’了,那就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任他浑身是嘴,也说不清!舆情汹汹,不死也得脱层皮!”
宁王抚掌大笑,仿佛已经看到萧战跪地求饶的场景:“哈哈哈!皇叔算无遗策!尤其是这进献药物和私藏违禁物,皆是十恶不赦的死罪!只要操作得当,证据‘确凿’,沙棘堡的财富、那强悍的兵权,就尽入我等囊中了!到时候,我看他还怎么嚣张!”
与此同时,安王妃奢华的后花园里,正在举办一场赏荷宴。衣香鬓影,笑语盈盈,看似一派和谐。草原格格苏迪雅,再次被推到了前台,成为了宁安集团散播谣言的“首席播音员”。
她今日穿着一身水蓝色的长裙,在一众华丽汉服中显得格外清新脱俗,轻易成为了焦点。只见她抚着一朵粉嫩欲滴的荷花,状似无意地轻叹一声,柳眉微蹙,瞬间吸引了周围所有贵妇小姐的注意。
“唉,这荷花虽好,却让我想起了一些烦心事。”苏迪雅声音柔美,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愁,“萧都护英雄了得,在西域那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只是……有时行事未免太过霸道了些。我在西域时听闻,他在沙棘堡制定的律法,比朝廷的律令还大,税收自己想收多少就收多少,官员全是他自己任命,生杀予夺,一言而决。说句大不敬的话,那简直……像个土皇帝呢。”
“天哪!”
“竟有此事?”
“这也太……”
周围的女眷们立刻掩口低呼,交换着震惊又兴奋的眼神。八卦是人的天性,尤其是这种涉及权臣的劲爆消息,更是茶余饭后的最佳谈资。
另一位与安王妃交好的伯爵夫人立刻接话,煞有介事地压低声音:“可不是嘛!我还听说,沙棘堡富庶无比,钱财堆满了仓库,都快赶上半个国库了!这钱哪来的?还不是盘剥商旅,横征暴敛?”
又过了几日,在某位郡主的生日宴上,苏迪雅又“忧心忡忡”地对几位看似交好的贵女“推心置腹”:“姐妹们,这话我只跟你们说,可千万别外传。我还听沙棘堡来的商人说,萧都护私下里常抱怨,说京城诸公都是……都是酒囊饭袋,只知道争权夺利,内斗内行,外斗外行。若不是他镇守西疆,屡破匈奴,大夏的江山早就……唉,后面的话太吓人了,我可不敢乱说。”
这真假掺半的谣言,如同经过精密计算的病毒,在上层社会的沙龙、宴会中悄然复制、传播。它们以“我听人说”、“沙棘堡商人都知道”为伪装,极具迷惑性和杀伤力,不断抹黑着萧战的形象,为后续的构陷铺垫着“合理”的舆论土壤。仿佛萧战下一刻就要扯旗造反了。
萧战在京城的临时府邸,气氛却截然不同。
“老大!不好了!”石小虎拿着一叠情报,脚步匆匆地走进书房,脸上却没什么紧张神色,反而带着点看好戏的兴奋,“宁王安王那边憋不住了,开始放阴招了!谣言满天飞不说,还打听咱们进贡药材的渠道呢!苏御史也偷偷递了话,让咱们小心。”
书桌后,萧战正翘着二郎腿,用一把小锉刀悠闲地修着指甲,闻言头也不抬:“哦?展开说说细节,让老子乐呵乐呵。”
石小虎忍着笑,把密室阴谋、贵妇谣言汇总,详细说了一遍。
“哟呵!终于忍不住要玩脏的了?”萧战把锉刀一扔,非但没慌,反而像是等了很久的彩票终于开奖了一样,兴奋地搓了搓手,“老子等的就是他们出招!天天文绉绉地阴阳怪气,武巴巴地假把式,太没劲了!还是这种背后捅刀子的戏码刺激!有参与感!”
他立刻跳起来,对着窗外喊了一嗓子:“山猫!死哪去了?启动一级‘钓鱼执法’预案!”
很快,山猫和几个亲兵屁颠屁颠地跑进来。萧战开始部署:“听着!咱们的临时府邸,从现在起,就是大型真人秀现场,名字就叫《请君入瓮之谁是内鬼》!你们几个,给我在库房、卧室、书房外面,找好‘视野良好’的观察点,日夜轮班,眼睛都给我瞪得像铜铃!耳朵竖得像天线!我估计很快就会有‘梁上君子’或者‘抄家先锋’来给咱们送‘龙袍’、‘密信’这种‘SSR级大礼包’了!到时候,给我人赃并获,演一出‘关门打狗’!记住,抓活的,演技要浮夸,场面要热闹!”
“得令!”山猫等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接着,萧战通过加密信道联系远在沙棘堡的赵疤脸,语气轻松得像在点外卖:“老赵,京城这边有老小子想给咱们的贡品下套!就那批极品雪莲和药材!你给老子把东西再检查八遍!包装用最高规格,里三层外三层,封口处给老子用特制火漆,盖上咱们沙棘堡的狼头徽记!押运队伍全换成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兄弟,沿途经过哪个驿站,喝了多少水,撒了几泡尿,都给老子记录在案,形成完美的‘证据链’!保证做到万无一失,连只路过的蚂蚁是公是母都得给它登记喽!”
最后,他把关键人物——副将李铁头叫到跟前,指着他的鼻子,语重心长:“铁头啊,我的憨憨!接下来是重点!你,给老子把皮绷紧点!尤其是不准喝酒!一滴都不准沾!有人请你喝,你就说老子给你下了巴豆,一喝就喷粪!有人挑衅你,骂你是猪是狗,你也给老子笑着当他在唱rap!忍不住了就想想你那点俸禄,够不够赔人家宗室的汤药费!等把这波阴险小人一锅端了,老子请你喝西域最烈的烧刀子,让你抱着坛子喝,管够!听到没?”
李铁头挠了挠他的大光头,瓮声瓮气地回答:“将军,俺晓得了!不喝就不喝!谁让俺喝俺就跟谁急!俺就说……就说俺得了‘闻酒就吐’的怪病!”
萧战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对咯!就这么说!演技派,都是从生活开始的!”
深宫之中,药香浓郁。龙榻之上的皇帝偶尔从病痛的昏沉中清醒片刻,听着心腹老太监用那特有的、不带感情的嗓音,汇报着朝堂内外的动静。
校场“狂言”,“跋扈”谣言,宁王安王“忧心忡忡”的进言……一丝不落地传入他耳中。
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他欣赏萧战开疆拓土、震慑西陲的赫赫战功,需要这把锋利的刀为国守疆。但萧战那种不受控的野性,在沙棘堡近乎独立的权势,以及在京城展现出的、足以碾压京营的强悍武力,都像一根根细刺,扎在他这位日渐衰老、掌控欲却愈发强烈的帝王心上。
“陛下,宁王殿下说,萧都护拥兵自重,恐非国家之福……”
“安王殿下亦言,边将权势过盛,尾大不掉,史书之上教训颇多……”
皇帝闭着眼,枯瘦的手指在锦被上无意识地划动着,良久,才吐出一句含糊不清的话:“……看着。朕,要看看他……如何应对这些明枪暗箭。”
这沉默的注视,本身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他既希望萧战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与“可用”,又隐隐带着一丝对强臣的忌惮与审视。萧战的一切反应,都将决定他未来的命运。
就这样,一张融合了谣言中伤、构陷栽赃、甚至可能牵扯弑君大罪的毒网,在宁王和安王的精心编织下,对着看似毫无防备的萧战悄然张开。京城看似依旧繁华喧嚣,水面之下却已是暗流汹涌,杀机四伏。
而每日依旧在京城里招摇过市、吃喝玩乐、甚至跑去听说书先生编排自己“土皇帝”段子并哈哈大笑的萧战,实则已经悄无声息地布下了反制的棋子,就等着看哪个倒霉蛋会率先撞到他这张“钓鱼执法”的大网上。
他甚至有点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对方会派出怎样的“猪队友”来执行这“天才”般的计划,这出大戏,可比勾栏瓦舍里的任何表演都要精彩多了!毕竟,生活就像一场戏,就看谁的演技更接地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