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萦绕的寒气尚未完全散去,如同毒蛇吐信,提醒着云微方才那非人之举的冰冷与真实。地上那几块覆盖着浅蓝冰霜的尸块,在幽暗林间的光线下,散发着死寂的光泽,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微弱的、血肉被急速冻结后又开始缓慢解冻的**腥甜气**,与她体内那冰冷力量的余波隐隐共鸣。
恶心感后知后觉地涌上喉咙,她却连干呕的力气都已被抽空。只是瘫坐在冰冷的腐叶上,眼神空洞地望着自己的手,那曾弹琴作画、也曾试图抓住生命中微光的手,如今却成了收割生命的、冰冷的凶器。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
不是仓惶的逃窜,也不是试探的靠近,而是那种熟悉的、沉稳到令人心悸的节奏。
云微没有回头。她知道是谁。
沈砚的身影越过她,停在那几块僵硬的尸块前。他垂眸扫了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惊讶,也无赞许,仿佛眼前这诡异的死状,与他踩死一只蚂蚁并无区别。他的目光,更多地是落在尸块表面那层独特的浅蓝色冰霜上,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专注。
“看来,‘息渊’与‘鲛人泪’的融合,比预想中更……霸道。”他低声自语,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一件器物的成色。
这句话像一把冰锥,狠狠刺穿了云微麻木的心防。原来,她刚刚失控杀人的力量,正是他一手“栽培”的结果!他冷眼旁观,甚至可能乐见其成!
她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瞪向他,声音因极致的愤怒与屈辱而颤抖:“你……早就看到了?!你故意看着他……”
“一个被岛上瘴气侵蚀,失去理智的将死之人罢了。”沈砚打断她,语气没有丝毫波澜,“能成为测试你力量掌控的‘材料’,是他的荣幸。”
荣幸?
将同类的死亡视为测试材料的荣幸?!
云微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冻结了。她看着沈砚那张俊美却如同冰封的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个男人的内心,早已脱离了“人”的范畴,是比她体内那黑暗力量更加冰冷、更加不可理喻的存在。
沈砚不再看她,他的视线投向密林更深、更黑暗的方向,那是他之前鲜血显影所指的方位。“休息够了,就起来。”他命令道,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我们该继续前进了。”
继续前进?
去哪里?去完成他那未知的、必定充满血腥的目的?
云微闭上眼,巨大的疲惫与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不想动,不想再被他驱使,不想再让自己的双手沾染更多的罪孽。
见她毫无反应,沈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没有像之前那样用武力强迫,而是缓缓地,从怀中取出了某样东西。
那是一个仅有寸许长短、颜色苍白、似玉非玉、似骨非骨的**哨子**。哨身打磨得十分光滑,上面却布满了天然形成的、如同血管脉络般的**暗红色细纹**,看上去既精致,又透着一股子**邪气**。
**骨哨**。
云微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东西,她从未见过,但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她体内那冰冷的力量核心就猛地**悸动**了一下,传递出一种混合着**渴望**与**恐惧**的复杂情绪!
沈砚将骨哨凑近唇边。
没有声音。
或者说,发出的是一种**人耳无法捕捉**,却能让某种更深层存在产生共鸣的**波动**!
“呜——”
一股无声的尖啸,以骨哨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就在这无声尖啸响起的刹那,云微只觉得**头颅内部**像是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
“啊——!”
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双手猛地抱住头部,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痛苦地在地上翻滚!
剧痛!
并非肉体的疼痛,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作用于她与体内那黑暗力量**连接处**的、撕裂般的剧痛!那层由沈砚血液形成的、暂时安抚她的薄膜,在这骨哨声波下脆弱得不堪一击!
更可怕的是,她感觉到自己对身体的控制权,正在被这诡异的骨哨声**强行剥夺**!
她的四肢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伸展**,仿佛有无数无形的丝线缠绕上来,拉扯着她的关节,强迫她做出动作。她想反抗,想尖叫,却发现连喉咙的肌肉都不再听从使唤,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起来。”
沈砚冰冷的声音,透过那无处不在的、无声的尖啸,清晰地传入她几乎要崩溃的意识中。
不!
她在心中疯狂呐喊,用尽全部残存的意志抵抗着那无形的操控。
然而,骨哨的声波如同最霸道的蛊虫,钻入她力量的每一个缝隙,精准地搅动、刺激着她心口那团黑暗核心。核心疯狂搏动,爆发出更强的冰冷力量,但这力量却不再受她引导,反而成了骨哨操控她的**帮凶**!
她的身体,在这内外交攻的绝对力量下,如同一个拙劣的提线木偶,极其僵硬地、一步一顿地,**被迫**从地上站了起来。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关节错位般的痛楚和灵魂被撕裂的屈辱。
她睁大着眼睛,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污迹和冷汗,狼狈不堪。她看着沈砚,那个吹奏着骨哨、如同操控傀儡般操控着她的男人,眼中是滔天的恨意,却也只能是恨意。
沈砚看着她被迫站起,看着她眼中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恨,眼神依旧没有任何波动。他只是微微调整了骨哨的韵律。
云微的身体,便如同被无形的绳索牵引着,踉踉跄跄地,朝着他之前确定的、密林深处的方向,迈出了第一步,第二步……
她像一个失去灵魂的空壳,被身后那无声的魔音驱赶着,走向未知的、注定更加黑暗的前路。体内的力量在骨哨的操控下奔流,冰冷而驯服,与她绝望的意识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沈砚收起骨哨,那无声的尖啸戛然而止。但云微身体那被强行设定的“指令”却并未消失,她依旧麻木地、一步一顿地向前走着,仿佛成了一具设定好程序的机关。
他缓步跟在她身后,如同牧羊人驱赶着唯一的羊羔。
走出一段距离后,他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像最后的判决,敲打在云微濒临破碎的灵魂上:
“记住这种感觉。”
“从今往后,你的‘不愿意’,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