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们救下太医后,混战中,一名贼人佯攻谢兄后背空门,实则刀锋直指其要害。我离得近,来不及细想,便侧身替他挡了那一刀,之后我们追击速度过快,与后方大队拉开了距离,反被叛党围至归山狭道,那里地势险要,林木蔽日。”
他顿了顿,看向谢锋。
“就在狭道最窄处,两侧看似天然的藤萝骤然断裂,何潜的十余名亲兵从树冠之上垂索而下,瞬间将我们前后夹击!”
展风拳头紧握,咬牙道:
“阴险,他们果然提前设有埋伏!”
沈砚继续道:“谢兄见我受伤,欲回身援护,却未料头顶树冠再次异动——何潜的一名亲兵头目,手持铁刀,自高处猛地砸向谢兄头顶!”
谢锋接口道,语气带着后怕:
“那时,我只觉得脑后风响,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沈砚眼神一冷:“我见谢兄遇袭,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回身拧断了那偷袭者的脖子!但……谢兄已昏迷倒地,失去了行动能力。”
“此时,我们已陷入重围,我腹部血流不止,谢兄昏迷不醒。我深知硬拼只有死路一条,只能背起谢兄,且战且退,向归山更深处逃去。”
“何潜的人紧追不舍,箭矢不断从身后射来。我背着谢兄,专挑荆棘密布、地势陡峭处走,以图延缓追兵。”
“逃至一处陡坡,我体力不支,与谢兄一同滚落坡下。幸而坡下落叶极厚,缓冲了下坠之力。我听到坡上追兵的声音在靠近,不敢多做停留,再次背起谢兄,寻求躲避之地。”
“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我以为要力竭之时,隐约看到前方有一片气根垂落的巨大榕树。待走近之后,便发现了那个被树根包裹的石洞。洞口隐蔽,我几乎是拖着谢兄爬了进去。”
“期间,也有何潜叛党路过附近,因我提前处理过洞外的痕迹,这才逃过一劫。”
听到这里,帐内几人都屏住了呼吸,仿佛亲身经历了那惊心动魄的逃亡。
沈砚叹了口气,带着些许无奈:“躲入洞中后,为不留痕迹,不敢生火。谢兄一直昏迷,我伤口流血不止,山中潮湿阴冷,无食无水……”
他看向谢锋,语气平静却让人心头发酸。
“我这伤,动一下便流血,想着反正都要流,不能浪费了,便每日挤一些,勉强喂给谢兄,吊着他一口气,我自己便每日出去摘些嫩叶子和野果充饥。”
谢锋点点头:“没错!你们找到我们的那天,我迷迷糊糊刚醒,就觉得嘴里一股子血腥味,还以为是自己的血!没想到……”
沈砚微微摇头,露出一丝苦笑:
“只是……后来我也撑不住,昏了过去。再醒来时,便看到了芝芝和小文。”
真相大白!
帐内一片寂静。
谢秋芝等人听完,这才彻底明白当时的情况是何等令人绝望。
沈砚和谢锋能在那样的绝境中存活下来,除了自身的坚韧不屈和一丝运气外,沈砚那近乎牺牲自我的举动,更是活命的关键。
他侧身挡刀,是救了谢锋一命!
他重伤之下背负昏迷的谢锋逃亡,是又救一命!
他以自身鲜血喂养,吊住谢锋一口气,是再救一命!
这哪里是普通的同袍之情,简直是恩同再造!
谢秋芝眼圈微红,看着沈砚的侧脸,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沈大人……你……”
她想说些感谢的话,却发现任何言语在如此厚重的恩情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谢文也看向沈砚,又看看自家哥哥,觉得此刻营帐里的气氛有些低沉,便想打破这种沉闷,便故意悠悠叹道:
“沈大人,您这对我哥……又是挡刀,又是背着逃命,还喂自己的血……这恩情,真是比山高,比海深,简直无以为报啊!”
“啧,我哥要是个女的,这么多恩情堆在一起,铁定得以身相许才能还得清了!!!”
他这调侃的话音一落,帐内原本沉重的气氛的确被瞬间打破。
展风、赵铁等人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暧昧笑容,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坐在一旁的谢秋芝身上。
那意思,分明就是:哥哥不能以身相许,这不是还有位嫡亲的妹妹在吗?
谢秋芝被这突如其来的、聚焦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结结巴巴地指着自己,心直口快地试图辩解,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看……看着我做什么!我……我还救了他呢!!!要不是我和小文找到他们,他……他搞不好就……那什么了!”
她越说越急,试图扭转这尴尬的局面,几乎是脱口而出:
“要……要说以身相许,也是他以身相许给我才对!!!”
这话一出口,整个营帐瞬间安静了。
随即,谢锋第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忙用咳嗽掩饰。
展风和赵铁等人更是肩膀耸动,拼命憋笑,看向沈砚的眼神充满了戏谑和期待。
就在这压抑的笑声中。
一直靠坐在榻上的沈砚,却缓缓抬眸,目光锁住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谢秋芝,唇角的笑意明显,声音低沉地应道:
“好。”
他顿了顿,在所有人了然的目光中,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重复:
“我答应你。以身相许。”
谢秋芝:“………………!!!”
她整个人彻底僵住,大脑一片空白,只能瞪大眼睛看着沈砚,仿佛他刚才说的不是话,而是什么定身咒语。
谢锋也忍不住失笑:“那也要看我妹妹要不要你!”
展风立刻狗腿的拱手:“恭喜大人!恭喜谢姑娘!”
赵铁挠着头,憨厚地笑道:“嘿嘿,般配!般配!”
谢秋芝此时也找回了自己的舌头,赶紧反驳:
“什么以身相许,我可不要,你可别赖上我!还有啊,你们这群人,再取笑我,等我腿好了,就把你们一个个都画成斗鸡眼、香肠嘴,贴满抗疫大营的布告栏!”
这毫无杀伤力、甚至带着点孩子气的“威胁”,非但没吓住任何人,反而让帐内的笑声更加欢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