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金城聚将 小将风波
金城城外的官道上,尘土飞扬,旌旗蔽日。苏定方率领的三万大军如同一条长龙,缓缓驶入凉州地界。连绵的队伍中,士兵们甲胄鲜明,步伐稳健,虽经长途跋涉,却毫无疲态,透着一股昂扬的锐气。
“将军,前面就是金城了!”副将廖化指着远处的城池,对苏定方说道。
苏定方勒住战马,抬头望去。只见金城的城墙巍峨耸立,城头飘扬着“马”字大旗,城门口早已站着一队人马,为首的老将身披铠甲,须发微白,正是镇守凉州的马腾。
“马将军!”苏定方催马上前,翻身下马,抱拳笑道,“苏某远道而来,还望多多关照!”
马腾也快步迎上来,握住苏定方的手,眼中满是欣慰:“将军,可把你们盼来了!你们再不来,我这金城怕是要被韩遂那厮搅翻了天!”
两人相视一笑,心中的思量在这一笑中尽露。马腾侧身介绍道:“来,我给你引荐几位。这位是杨业杨将军,乃我麾下第一猛将;这几位是姜叙、姜冏,都是凉州的老将,熟悉本地战事。”
杨业上前一步,抱拳行礼:“末将杨业,见过苏将军。”他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透着一股久经沙场的沉稳。
姜叙、姜冏也纷纷见礼,苏定方一一回礼,笑道:“有诸位相助,何愁韩遂不灭?”
说话间,苏定方的目光落在杨业身后的两个少年身上。那两个少年约莫十五六岁,身着轻便铠甲,腰悬佩剑,一个身形挺拔,一个眼神灵动,虽面带稚气,却透着一股英气。
“这两位是?”苏定方好奇地问道。
杨业笑道:“这是犬子杨延平、杨延定,顽劣得很,非要跟着来见见世面,让苏将军见笑了。”
杨延平、杨延定连忙上前行礼:“见过苏将军。”
苏定方笑着点头:“好小子,有你父亲的风范。”他转头对身后喊道,“怀玉、马岱、岳云、丁山、关兴,都过来见过马将军和杨将军。”
秦怀玉、马岱等人应声上前,与杨延平兄弟互相见礼。几个少年年纪相仿,目光交汇间,既有好奇,也有几分不服输的锐气,气氛倒也融洽。
“走,进城说话。”马腾笑着招呼道,“我已备下薄酒,为诸位接风洗尘。”
众人簇拥着走进金城,街道两旁的百姓闻讯而来,虽面带菜色,却纷纷欢呼雀跃。他们受够了韩遂、李元昊的劫掠,早已盼着汉军前来,收复失地。
金城的太守府内,众人围坐案前,案上摊着凉州的地图。马腾指着地图上的三个红点,沉声道:“韩遂和李元昊勾结在一起,共有三万多兵马,如今占据了周边的允吾、枝阳、令居三座县城。他们仗着城池坚固,又熟悉地形,时不时出来劫掠郡县,扰得百姓不得安宁。”
苏定方眉头微蹙:“寿成兄麾下有一万五千兵马,为何不主动出击?”
马腾叹了口气:“不是不愿,是不能。我军兵力不足,若出城与他们打野战,他们便四散而逃,寻不到踪迹;若攻城,他们又据城死守,我军损兵折将也未必能拿下。如今只能保证金城不失,其他郡县实在顾不过来。”
杨业补充道:“韩遂老奸巨猾,李元昊勇猛善战,两人配合默契,极难对付。上月末,末将率军去收复允吾,刚到城下,就被李元昊从侧翼突袭,折损了不少弟兄,只能狼狈退回。”
姜叙也道:“这三座县城互为犄角,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攻允吾,枝阳和令居的兵马便会来援;若分兵攻打,我军兵力本就不足,只会被他们各个击破。”
苏定方手指在地图上轻轻敲击,沉吟道:“如此说来,他们是想以三座县城为依托,不断消耗我军,拖延时间?”
“正是。”马腾点头,“他们知道我军急于决战,想拖着我们。”
苏定方抬头看向众人,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他们想拖,我偏不让他们如愿。大军刚到,先休整三日,让士兵们养精蓄锐。三日后,我亲自率军,去找他们算算总账!”
“定方贤弟有何妙计?”马腾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苏定方笑道:“妙计谈不上,只是觉得,对付这种流窜劫掠之徒,就得打疼他们,让他们知道,躲在城里也不安全。”他凑近地图,低声道,“三日后,我率主力攻允吾,寿成兄率军佯攻枝阳,杨将军……”
众人围拢过来,仔细听着苏定方的部署,不时点头附和,原本凝重的气氛渐渐变得热烈起来。
夜幕降临,太守府内设下宴席,为苏定方大军接风。席间,觥筹交错,笑语不断,将领们谈论着过往的战友情谊,也畅想着即将到来的战事,气氛融洽。
苏定方正与马腾、杨业谈论凉州的风土人情,忽然见一名卫兵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跪地禀报道:“将军,不好了!薛丁山、岳云和关兴三位小将军,与杨将军的两位公子打起来了!”
“什么?”苏定方眉头一皱,只觉得头疼。他就知道这几个半大孩子聚在一起,准没好事。
杨业更是猛地站起身,脸上满是焦急:“犬子与三位小将军动手了?这……这混账东西!”他对苏定方拱手道,“苏将军,末将这就去阻拦!我家那两个小子自小在军中长大,下手没轻没重,别伤了岳将军、薛将军和关将军家的公子!”
马腾也连忙道:“快,去看看!”
众人纷纷起身,跟着杨业快步赶往偏院。那里是给年轻将领和亲兵们设的宴席,离主院不远,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兵器碰撞声和少年的呼喝声。
“好小子,有点力气!”
“看招!”
“加油!丁山,揍他!”
众人冲进偏院,只见院中的空地上,四个少年正打得难分难解。薛丁山手持一杆小号方天画戟,与杨延平战在一处,戟法灵动,招招刁钻;关兴挥舞着一把缩小版的青龙偃月刀,对阵杨延定,刀法沉稳,气势不凡。四人你来我往,兵器碰撞出耀眼的火花,竟是打得有来有回。
岳云则站在一旁,手里拎着一对银锤,大声给薛丁山、关兴加油,脸上满是兴奋。秦怀玉和马岱想上前阻拦,却被四人的战圈挡在外面,急得直跺脚。
“都给我住手!”苏定方沉声喝道,声音如同惊雷,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
四个少年都是一怔,停下手中的兵器,转头看来。薛丁山的方天画戟还指着杨延平的咽喉,关兴的偃月刀也架在杨延定的肩上,而杨延平兄弟的长枪同样离对手不远,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怎么回事?”苏定方走到场中,目光扫过四个少年,最后落在岳云身上,“岳云,你来说,为何动手?”
岳云挠了挠头,大声道:“我们正吃饭呢,他们两个进来就瞪我们,还骂我们是‘长安来的娇少爷’,说我们不配吃军营的饭。我们气不过,就打起来了!”
“你胡说!”杨延定不服气地喊道,“你们吃的比我们好,凭什么?我们在凉州拼死拼活,你们倒好,一来就大鱼大肉,哪有这样的道理!”
“延定!”杨业气得脸色铁青,上前一步,解下腰间的马鞭就抽了过去,“放肆!谁让你跟长辈顶嘴的?还不快给三位小将军道歉!”
马鞭“啪”地一声抽在杨延定身上,打得他一个踉跄。杨延定捂着火辣辣的后背,一脸茫然地看着父亲:“爹,我没错啊!他们……”
“还敢说!”杨业又一鞭抽下去,声音带着怒意,“你可知他们是谁?这位是岳飞大帅的长子岳云,那位是薛仁贵大帅的长子薛丁山,还有关兴小将军,是关羽关大帅的次子!他们的父辈在前线浴血奋战,他们来军中历练,吃点好的怎么了?轮得到你来置喙?”
杨延平、杨延定这才知道对方的身份,脸上的不服气渐渐变成了惊讶,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苏定方连忙拦住杨业:“杨将军,住手,孩子们不懂事,何必动这么大的火气。”他看向岳云三人面前的食案,只见上面摆着一块烤肉、几个麦饼和一小碟腌菜,其实算不上丰盛,顶多比普通士兵好上一点。这几位公子在长安的时候,伙食不知道要比这好多少倍。如今来了军营,军中许多军官也都是这几个孩子父亲的旧部,自然会对这几个孩子多有关照!二人,如今给这几个孩子只吃这些,他们不闹事他就知足了,因此,也并没怪罪。
“这就是你们说的‘大鱼大肉’?”苏定方看向杨延平兄弟,“长安的官军里,百夫长的伙食也差不多如此。他们三位身份特殊,又是初来乍到,按这个标准供给,并不算过分。”
他顿了顿,问道:“你们二人平时吃的是什么?”
杨延平低着头,小声道:“我们……我们几个月也未必能吃上这么大一块烤肉,平时多是麦饼就着野菜汤。”
“嗯?”苏定方一愣,看向杨业,“杨将军,这是为何?”
马腾连忙解释道:“定方贤弟有所不知,杨将军家风质朴,他和两位贤侄的俸禄,大部分都拿去接济阵亡将士的家眷了。不是军中有克扣,是他们自己……”
“阵亡将士的家眷,朝廷不是发了抚恤金吗?”苏定方疑惑地问道。
杨业苦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悲伤:“抚恤金虽有,可对于那些失去顶梁柱的家庭来说,终究是杯水车薪。有的家眷要养老人,有的要供孩子读书,我能帮一点是一点。这点俸禄,比起他们父辈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苏定方沉默了。他看着杨延平兄弟身上洗得发白的铠甲,看着他们脸上与年龄不符的坚毅,心中百感交集。他原以为是少年意气之争,却没想到背后藏着这样的缘由。
“杨将军爱兵如子,真乃我大汉楷模。”苏定方郑重地说道,“此事我定会禀报陛下,相信陛下自有嘉奖。”
他转向岳云三人:“三位小将军,今日之事,说到底是一场误会。杨将军父子一片赤诚,值得敬佩。给我个面子,此事就此作罢,如何?”
岳云性子最是爽朗,当即笑道:“嗨,多大点事!其实我看这两位兄弟武艺不错,正好可以交个朋友。至于刚才说的事……我也不太懂,回头我跟我爹说一声,我爹肯定懂,说不定能想办法帮衬一下阵亡将士的家眷。”
薛丁山和关兴也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杨延平、杨延定看着岳云三人,脸上露出愧疚之色,对着他们拱了拱手:“刚才是我们不对,对不住了。”
“没事没事。”岳云摆摆手,“不打不相识,走,咱们再去吃点东西,我那还有半块烤肉,分你们吃!”
五个少年很快就勾肩搭背地走进屋去,刚才的冲突仿佛从未发生过。
苏定方看着他们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马腾和杨业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走吧,咱们也回去继续喝酒。”苏定方招呼道,“明日起,这金城的气氛,该变一变了。”
众人簇拥着返回主院,月光洒在庭院中,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一场小小的风波,不仅没影响军心,反而让将领们的心贴得更近了。苏定方知道,有这样一群忠义仁厚的将士在,何愁凉州不平?
而偏院的屋内,五个少年正围着食案,分享着剩下的烤肉,谈论着各自的武艺和见闻。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映照着他们年轻而坚定的脸庞,仿佛预示着,属于他们的传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