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三月二十七日辰时末,利州府院大牢甬道,烛火渐弱,潮湿霉味裹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屑味。)
黄蓉握着牢门钥匙的手猛地一顿,指尖已触到冰冷的锁芯,却没听见半分牢房内的动静——关押潇湘子的牢房,以她的功力应该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呼吸声,尹克西那间更是少不了轻佻的动静,此刻竟静得只剩烛火“噼啪”的燃响,反常得让人心沉。
她不再犹豫,钥匙插进锁孔,“咔嗒”一声拧开重锁,推开尹克西那间牢房的门。昏黄烛火扫过室内,木凳翻倒在地,墙角铜盆歪在一边,盆里的水洒了大半,唯独本该待在牢里的尹克西,连影子都没有。更惹眼的是墙角那扇小窗,原本嵌在墙里的铁条断了两根,断口处满是扭曲的痕迹,显然是被蛮力硬生生拆下,窗外的晨雾正顺着缺口悄悄飘进来。
“不好!”黄蓉心头一紧,转身就往隔壁牢房冲,钥匙几乎是砸进锁孔,开门的动作快得带起风。可眼前的景象,比尹克西那间更让她神色凝重——潇湘子的牢房同样空无一人,小窗铁条亦是如此,两根铁条歪歪斜斜落在地上,还沾着斑驳的铁锈;唯有墙角的草堆被翻得散乱,草屑间还压着一截断裂的铁镣,看镣环断口,竟然是被人硬生生拗断的。
她快步走进牢房,先弯腰捡起地上的断铁条,指尖蹭过扭曲的断口,再蹲下身拾起那截铁镣,眼底迅速掠过一丝冷意,心头也渐渐理清了脉络:“昨日点的穴道,本就只能把他们功力封住几个时辰,显然是夜里就恢复了功力,没等旁人察觉,便自行拆了铁窗、拗了镣铐越狱了。”
想到这里,黄蓉忍不住苦笑了一下,指尖轻轻敲了敲手中的铁镣,语气里满是懊恼:“倒是小瞧了二人,满以为就凭他俩的功力,就算恢复了也挣不脱这精铁镣铐的束缚,更没想到他们竟有这般蛮力,能把小窗铁条都硬生生拆下。不过也难怪,这俩人都是当世有数的高手,既然挣脱了束缚,自然懂得收敛动静,不会惊动狱卒,方才追问牢头,再问也是白搭。”
她抬头望向小窗缺口外的晨雾,神色愈发沉凝,轻声叹道:“算算时间,他们夜里便已脱身,若是半夜就走了,现在怕是已在百里之外,再怎么也搜寻不到了,再追也难追上。”
此刻的百里之外,官道旁一处简陋的农户院里,尹克西正斜靠在院角的老槐树下,手里捏着个白面馒头,大口嚼着,腕间虽没了玉镯,却依旧透着几分张扬。潇湘子枯瘦的身影蹲在灶台边,端着粗瓷碗喝着热粥,哭丧棒靠在身边,眼神里满是劫后余生的沉郁。这农户一早被二人的气势震慑,不敢反抗,只能将家里仅存的馒头、粥品都拿了出来,自己则缩在屋角不敢出声。
“这农家吃食虽糙,倒比牢里的冷硬窝头强多了。”尹克西咽下最后一口馒头,拍了拍手上的面屑,瞥了眼潇湘子,“歇够了就走,利州这地方不能多待,得赶紧出关,免得黄蓉反应过来,再派人追上来麻烦。”
潇湘子放下瓷碗,抹了把嘴,拎起哭丧棒站起身,声音沙哑:“急什么?昨夜奔了大半夜,功力还没完全回满,歇半晌养养力,出关的路才好走。”尹克西没反驳,靠在槐树上闭目养神,院里一时只剩风吹树叶的轻响。
半晌后,二人起身,尹克西临走前还顺手拿了几个馒头揣进怀里,对缩在屋角的农户扬了扬下巴,语气带着几分威胁:“今日的事,不许对旁人说,否则,仔细你的性命。”农户忙不迭点头,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官道尽头,才敢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思绪转了转,黄蓉又想起二人此次前来的目的,指尖摩挲着打狗棒杖身,语气渐渐平静下来:“他们本是专为对付自己而来,如今铩羽而归,为保颜面,回去后是添油加醋说自己如何厉害,还是说自己一时大意才会着了道,那就不好说了。但有一样可以肯定,他们既已知晓不是自己对手,便不会再来自寻羞辱,往后利州倒少了一桩急切的麻烦。”
话音刚落,她转身往甬道外走,脚步踏在青石板上,敲出平稳的回响。值守牢头见她脸色不对,忙上前躬身询问:“黄军师,可是出了什么事?”
“尹克西、潇湘子越狱了!”黄蓉语气虽沉,却没了先前的寒意,目光扫过牢头身后的两名牢卒,“你去瞧瞧那两间牢房的小窗,铁条全被蛮力拆下,铁镣也是硬生生拗断的!后续按规矩清点牢中器物,再把昨夜换班记录呈给我。不必惶恐,错不在你们,是我自己疏忽了。还好他们只是越狱跑了,没伤你们性命。”
牢头脸色“唰”地白了,原本紧绷的身子听了这话稍稍放松,忙不迭点头,又探头往牢房里瞥了眼,仍难掩震惊:“是是!属下这就去办!多谢军师体谅,他们、他们竟能从精铁镣铐和铁窗下逃走,果然是高手……”
黄蓉没再多说,只是轻轻点头,目送牢头带着两名牢卒去处置后续事宜,自己则独自站在空牢前,目光落在小窗的缺口处。烛火映着她的身影,神色渐渐从懊恼转为沉稳,抬手将那截断裂的铁镣攥在手心,指尖泛白。
她心里清楚,二人虽逃,但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再来滋扰,眼下更重要的是稳住利州局势,防止蒙古那边因二人逃脱而调整部署。“看来,得立刻找霍都,确认后续军情传递的法子,别让这二人的逃脱坏了大事。”她低声自语,转身快步出了大牢,身影很快消失在清晨的街巷里,只留下空荡的牢房、摇曳的烛火,还有地上扭曲的断铁条与铁镣,透着几分刚过惊变后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