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心怡其实并不想死。
她迷恋的,是那种用极端行为瞬间成为全场焦点、看着所有人为她惊慌失措、为她奔波冒险的病态快感。
当周围的惊呼声、劝阻声、救援的动静以她为中心爆发时,她心底会涌起一种扭曲的掌控感和愉悦——看,你们不是都忽略我吗?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不都又回到我身上了吗?
这种扭曲的心态,并非天生。
她原本出生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父亲是国企中层,稳重儒雅;母亲是小学教师,温柔贤淑。
他们是亲友邻居眼中的模范夫妻,虽然偶尔也会有日常拌嘴,但总是很快和好,对唯一的女儿陈心怡更是呵护备至,她曾是家中名副其实、被爱包围的小公主。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记忆中温馨的家消失了。
父母开始了无休止的、越来越激烈的争吵。
母亲变得歇斯底里,会崩溃大哭,摔砸东西;
父亲则从最初的辩解,到后来的长久沉默,或是偶尔被激怒后的暴怒咆哮。
最终,他们没有离婚,却冰冷地分居了。父亲搬了出去,据说在外面有了新的“阿姨”;母亲则终日以泪洗面,或是神情麻木地呆坐在日渐蒙尘的家里。
再也没人关心陈心怡考了多少分,今天开不开心。
她从云端跌落,成了无人问津的尘埃。
此刻,冰冷的江水包裹着她,岸上嘈杂的人声和指指点点的目光,让她那颗因缺爱而干涸的心,得到了一丝病态的滋润。
她正享受着这种扭曲的“关注”,甚至在心里盘算着等那个蠢警察游过来,要如何挣扎才能让他更狼狈、让场面更混乱……
桥上的人群眼睁睁看着刚刚死里逃生、浑身还在滴水的警察,又一次义无反顾地跳进了冰冷的江水里。
一位穿着泳裤、显然是常年在此游泳的中年男人看出了不对劲,焦急地大喊:“他这样不行的!他刚刚才耗尽力气上来,脸色都是青的!现在体力根本没恢复,这样下去要出大事的!”
他旁边一位同行者也忍不住了,直接指着刚才说风凉话的那个时尚女生怒斥:“你听听!都是你在这瞎嚷嚷!你知道什么?水里救人有多危险!要是刚才那位救人的警官这次出了事,你就是间接的凶手!”
那女生被当众指责,脸上挂不住,强词夺理道:“我又没有拿刀逼着他跳!再说我说错了吗?警察不就是该保护老百姓吗?遇到危险他不上谁上?”
“警察不是人啊?!他就没有父母家人等着他平安回家吗?!”那位游泳者气得脸色通红,声音都在发抖,“他那身警服是责任,不是催命符!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冷血!”
“你说谁冷血呢!”女生尖声反驳。
“就说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
桥上众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争执,注意力有些分散,焦虑和愤怒的情绪在空气中弥漫。
突然!
就在这混乱的喧嚣声中,江心异变陡生!
陈心怡感觉脚踝处传来一股冰冷彻骨的触感!
那感觉……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像是一只毫无生气、僵硬如铁钳般冰冷的人手,从深邃的江底探出,死死地攥住了她的脚踝,甚至还带着一股向下拖拽的力量!
刚刚还气定神闲的她猛地就呛了一口水。
这是怎么回事!什么东西在拉着我!
她猛地想起前几天无聊时看过的水鬼拉人当替身的恐怖故事,突如其来的恐惧感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她所有的伪装和算计,攫住了她的心脏!
那来自幽冥的冰冷触感,比周围秋日的江水更让她感到窒息和绝望!
“啊——唔!!!救命啊!救命!有水鬼!有东西抓我!!”
她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充满了最原始恐惧的尖叫,之前所有的从容和算计此刻荡然无存。
她开始在水中疯狂地、毫无章法地挣扎起来,双手胡乱拍打水面,拼命想挣脱脚踝上的禁锢,呛进去的冷水让她咳嗽不止,只剩下最纯粹的求生本能。
正准备接近她的小李警官,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与之前判若两人的剧烈反应弄得一愣。
这是抽筋了?不好!
他立刻判断出,这次女孩的恐惧是真实的,她是真的在惊恐地下沉!
顾不上思索原因,也顾不上自己几乎耗尽的体力,他咬紧牙关,眼眶泛红,再次催鼓起身体内最后一丝潜力,如同压榨干涸海绵里的最后一滴水,奋力向她游去。
而在幽暗的江底,得到谢爻明确指令的水鬼贺强,正忠实地执行着任务。
他那模糊的灵体操控着水流与水草,制造出恰到好处的拖拽与惊悚感。
——既要让这个不知生命轻重、将他人善意与安危视为玩物的女孩受到足够的惊吓和教训,不能再让她把救援当儿戏;
又要在最关键的时刻,确保她和那个一根筋的、不要命的小警察,都能“恰到好处”地、有惊无险地被“救”上岸。
冰冷的江水之下,一场由谢爻幕后主导,旨在惩戒与救赎的“戏剧”,正在悄然上演。
.......
冰冷的江水之下,贺强忠实地执行着谢爻的指令。
他并未真正伤害陈心怡,但那冰冷刺骨的触感、恰到好处的拖拽力,以及缠绕在脚踝上、如同水草又似人发的诡异触须,将恐怖片的氛围渲染到了极致。
陈心怡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崩溃,所有的算计和扭曲的愉悦都被最原始的求生欲取代,她疯狂挣扎,涕泪交加,呛进去的冷水让她肺部火烧火燎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