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的春雷在昨夜滚过谷顶,雨丝把泥土润得软乎乎的,清晨的风里还裹着点潮腥气。阿禾提着个边缘磨毛的竹篮往银花田走,篮子里装着小铲子和旧布巾——前几天她就惦记着惊蛰要防虫,特意把工具都理好了,可刚走到田边,脚还没踏进土里,眼睛就先僵住了。
新抽的银花嫩叶上,爬着密密麻麻的小黑虫,是专啃芽尖的蚜虫!它们挤在叶背的叶脉间,有的正弓着身子啃咬叶肉,留下细细的齿痕;有的拖着透明的黏液,把嫩叶缠得发黏。阿禾伸手轻轻碰了片叶子,指尖立马沾到两只蚜虫,她气得用指甲一捏,黑褐色的虫尸粘在指腹上,可再看周围的叶子,好几片叶尖已经被啃出了小缺口,边缘泛着焦褐,像被火燎过似的。
她蹲下身,用小铲子扒开根部的土,心又沉了沉——土块硬邦邦的,一捏就成团,敲一下还能听见“邦邦”的响,根须裹在硬土里,连原本浅绿的颜色都暗了几分,用指尖拨了拨,根须半天没动,连灵气都透着滞涩,在土块周围绕了两圈,又缩了回去,像怕被土块硌着。老周背着共鸣仪走过来,探头往叶子和土上一扫,仪器屏幕立马跳成黄色预警,数值跟着闪:“蚜虫侵害率38%,土壤板结导致根系透气率不足25%!再拖两天,芽就被虫啃光,根也闷坏了!”
“林哥哥!叶子被虫啃了!土也硬得钻不动!”阿禾急得直跺脚,又用手指去捏蚜虫,可虫太多,捏掉几只,叶背又爬来一群,指尖很快沾满了虫尸和黏液,“根闷在硬土里,再被虫这么啃,银花肯定要枯了!”
远处传来脚步声,林砚扛着个粗布袋子走来,袋子上还沾着几根干松针,袋口的绳结松了点,漏出点细细的灰——是筛过的草木灰,没一点结块。他走近时,阿禾还能闻到草木灰特有的干燥气息:“蚜虫怕碱性,草木灰能除虫;这些松针是前几天在松树林捡的,晒透了,碎了拌进土里能松土,还能当肥料养根。”
苏晴提着竹筐跟在后面,筐里码着整齐的短松针,每段都剪得差不多长,晒得泛着浅褐,抓一把轻飘飘的:“这些松针我晒了三天,又剪短了,免得太长戳着根须。去年惊蛰就是靠草木灰和松针,虫没留下一只,土也松松软软的,银花后来长得比哪年都旺。”她说着,从筐里抓出一把松针,递到阿禾面前:“你摸,干透了,一捏就碎。”
阿禾眼睛一亮,立马放下手里的小铲子,伸手去接林砚手里的草木灰袋:“我来撒!我会绕着叶子和根撒,不撒到芽尖上!”她蹲在银花旁,先把草木灰倒在掌心一点,然后轻轻往叶背撒——灰粒落在蚜虫身上,没一会儿,原本爬得飞快的虫就不动了,蜷成了小黑球;撒到根部土上时,她还特意绕着根须画了个圈,让灰粒裹住土块,像给根围了圈“防护盾”。
苏晴则蹲在旁边,教小阿妹处理松针:“阿妹,把松针掰成小段,铺在硬土上,然后用小铲子轻轻划几下,让松针嵌进土里,别太用力,免得碰着根。”小阿妹点点头,小手捏着松针,一点一点掰断,再小心翼翼地铺在土上,还会歪着头问:“这样松针就能让土变软吗?”苏晴笑着点头,帮她把松针压进土里。
林砚则拿着小铲子,绕着银花根部慢慢扒硬土块——他的动作很轻,铲子尖只挑着土块边缘,把硬土一点点敲碎,再把松针埋在根须周围,埋得浅浅的,刚好能让松针和土混在一起:“这样松针慢慢烂了,土就更松了,根也能透气。”几个小男孩也凑过来帮忙,有的递松针,有的帮着敲土块,田边一下子热闹起来,连风里都少了几分焦虑。
没半炷香的功夫,整片银花田都撒上了草木灰,像铺了层浅灰的纱;板结的土上嵌满了松针,用手一捏,土块就散了,露出下面松软的新土。老周再把共鸣仪的探头对准叶子和根部,屏幕上的黄色预警慢慢变成了绿色,数值也跟着变了:“蚜虫死亡率90%,剩下的虫也爬不动了!根系透气率升到60%!成了!”他说着,还伸手拨了拨根部的土,“你看,土松了,根也能透气了。”
午后的太阳渐渐暖了,把潮气都晒散了些。苏晴把剩下的松针洗干净,放进铁锅里煮水,等水熬出淡淡的松针香,再滤掉松针,加进银花碎和糯米粉,揉成小面团,放进蒸笼里蒸。没一会儿,蒸笼里就飘出了松针的清味和糯米的甜香,蒸好的松针银花糕泛着浅绿,咬一口,软乎乎的,还带着点银花的清甜。
孩子们捧着糕,坐在田边的石桌上啃,小阿妹吃得满脸都是糯米粉,还不忘指着银花田说:“你看!叶子上的虫都没了!糕真甜!”族老坐在旁边,接过苏晴递来的糕,咬了一口,笑着叹道:“以前惊蛰啊,我总怕虫啃芽、土板结,天天守在田边,要么捏虫捏得手酸,要么挖土挖得腰直不起来,哪有现在这么省心?现在不仅虫除了,土松了,还能吃这么香的糕,日子真是越来越省心了。”
夕阳落时,天边染成了浅粉,风里带着松针的清香。阿禾拉着林砚的手,走到银花田边,看着新叶上的草木灰慢慢被风吹散,露出下面鲜绿的叶肉,根部的土松松软软的,用手一摸,还能碰到嵌在土里的松针。“林哥哥,”她抬头看着林砚,眼里映着夕阳的光,“明年惊蛰,我们还来撒草木灰、铺松针好不好?”
林砚摸了摸她的头,指尖轻轻蹭掉她脸颊上沾的一点草木灰,笑着点头:“好啊,年年都一起护着这些银花,让它们好好长。”
晚风掠过银花田,新叶在风里轻轻晃,像在点头;松针的清香飘得很远,混着银花的淡香,满是惊蛰的生机。原来赶走虫扰、松快泥土,从来都不是难事,不过是一袋细草木灰、一筐干松针、一笼软乎乎的甜糕,一群人守着这片银花,把惊蛰的虫扰和板结,都酿成了叶鲜土松的安稳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