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的雨丝像扯不断的棉线,连下了两天两夜,把谷里的银花田泡成了片浅水区。阿禾撑着把旧竹伞往田边跑,伞骨早就松了,风一吹就往一边歪,她一只手死死攥着伞柄,另一只手护着裤脚,可刚踩进田埂,泥水还是“哗啦”一声没过了脚踝,冰凉的水顺着裤管往上渗,贴在腿上又冷又黏,鞋底还沾了层滑溜溜的水草,差点让她摔个趔趄。
等她跑到银花田中央,心一下子沉了。整片田的土都泡得发烂,银花的根部浸在浅水里,原本浅绿的根须泛着暗褐,有的地方已经开始发黏,轻轻一碰就掉;新长的嫩叶更惨,叶尖卷成了小筒,边缘发黄发脆,风一吹,几片黄叶就打着旋儿飘进水里,连灵气都变得滞重,在叶片间绕了几圈,又沉回水里,像被泡蔫的棉絮。老周背着共鸣仪蹲在水边,探头往根须上方一放,仪器屏幕瞬间跳成刺眼的红色,数值跟着闪:“根系涝害风险40%,新叶存活率只剩32%!再泡下去,根就要烂透了!”
“林哥哥!银花根要淹烂了!”阿禾急得把伞扔在田埂上,蹲下身就用手扒根部的湿土,想挖出条小沟排水,可土太黏,一扒就成团,不仅没排走水,反而把根须埋得更实,她的指甲缝里全是泥,指尖被水泡得发白,却还在急着扒土:“这可怎么办啊?叶都黄了!”
远处传来瓦片碰撞的脆响,林砚扛着个粗布袋快步走来,袋里装的碎瓦片是之前翻修木屋时特意留的,敲得大小均匀,边缘还磨平了,免得戳伤根须,他的裤脚也湿了大半,却没放慢脚步:“雨水天涝根最要命,这些碎瓦片能疏水,我还跟苏晴编了竹篾棚,搭在银花上方能挡雨,不让叶子再泡着。”
苏晴提着个竹篮跟在后面,篮子里码着整齐的细竹篾,是她前几天趁着晴天编的,竹篾晒得干透,又韧又轻,还带着点竹子的清香味:“这些竹篾我编得密,能挡雨又不挡风,去年雨水天就靠瓦片和竹篾,银花根没涝烂一棵,叶子也长得精神。”她说着,从篮子里抽出一根竹篾,递到阿禾面前:“你看,软乎乎的,不戳叶子。”
阿禾眼睛一亮,立马停下扒土的手,伸手去接林砚手里的瓦片袋:“我来铺瓦片!我会摆得匀,留出走水的缝!”她蹲在银花根边,先把泡得发黏的土轻轻扒开一点,然后拿起碎瓦片,围着每株银花的根部摆了两圈,瓦片之间特意留了指宽的缝,像给根搭了圈小水渠,刚摆好没一会儿,积水就顺着瓦片缝慢慢往下渗;苏晴则蹲在旁边,教小阿妹怎么搭竹篾棚:“阿妹,把竹篾架在两根树枝之间,拉平了,别让它塌下来压着叶子。”小阿妹点点头,捧着细竹篾,踮着脚往矮株银花上方搭,还会小声念叨:“别压到叶子呀,你要好好长。”
林砚则拿着小铲子,在银花田周围挖浅沟,沟底还铺了层碎瓦片,防止泥土把沟堵上:“这样积水就能顺着沟流到田边的土沟里,不会再淹着根了。”他挖沟的时候,特意避开银花的根须,动作轻得像怕惊到它们,几个小男孩也凑过来帮忙,有的递瓦片,有的帮着扶竹篾,田边一下子热闹起来。
没半个时辰,银花田的根边都围上了碎瓦片,上方也搭起了错落的竹篾棚,风一吹,竹篾轻轻晃,却稳稳地挡着雨丝。老周再把共鸣仪的探头对准根须,之前跳红的屏幕慢慢变成了浅绿色,数值也跟着变了:“根系涝害风险降到10%了!新叶存活率升到75%!成了,水排走了!”他推了推老花镜,笑着把仪器收起来:“这下不用愁了。”
午后,雨终于停了,太阳透过云层露出点微光,照在竹篾棚上,投下细碎的影子。苏晴把剩下的碎瓦片洗干净,放进铁锅里煮水,等水变得清亮,再滤掉瓦片,加进提前泡好的薏米和晒干的银花碎,慢慢熬着。没一会儿,锅里就飘出了薏米的糯香和银花的清甜,熬好的粥稠稠的,薏米煮得开花,银花碎浮在粥面上,看着就暖乎乎的。
孩子们捧着粗陶碗,围坐在田边的石桌上,小阿妹喝得飞快,嘴角沾了圈粥渍,还不忘指着银花田说:“粥好甜!你看叶子,不黄了!”族老坐在旁边,喝着粥,望着田边的排水沟和竹篾棚,忍不住叹着气笑:“以前雨水天,我总愁得整夜睡不着,怕银花淹烂了,只能半夜起来挖沟,哪有现在这么省心?不仅根护住了,还能喝上这么香的粥,日子真是越来越稳当了。”
夕阳落时,天边染成了橘红色,风里带着雨后的清新。阿禾拉着林砚的手,走到银花田边,看着根边的瓦片还在慢慢疏水,竹篾棚下的新叶挺了起来,叶色也亮了些,叶尖挂着的水珠在夕阳下像小珠子。“林哥哥,”她抬头看着林砚,指尖还沾着点泥,“明年雨水天,我们还来铺瓦片、搭竹篾棚好不好?”
林砚摸了摸她的头,指尖轻轻蹭掉她脸上的泥点,笑着点头:“好啊,年年都一起护着这些银花。”
晚风拂过竹篾棚,发出“沙沙”的轻响,新叶在棚下轻轻晃,像是在应和。田边的排水沟里,还有最后一点积水顺着瓦片缝流走,银花的根须在土里悄悄吸着水分,不再是之前发黏的暗褐,慢慢透出点浅绿。原来挡住雨水的涝,从来都不是难事,不过是一袋碎瓦片、一捆细竹篾、一碗熬得稠稠的热粥,一群人守着这片银花,把雨水天的涝,都酿成了叶绿水清的安稳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