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居的木柜前,阿苗正弯腰整理草籽——褐布包里的安心草籽颗颗饱满,泛着油亮的褐光,她特意挑出几颗瘪粒放在一边,剩下的重新扎紧布口;旁边的青瓷瓶里装着护脉草籽,透过瓶壁能看见籽实上的淡紫纹路,她用指尖敲了敲瓶身,忽然想起前几日的话:“该去谷西寻青禾草了,母亲在药谱里提过,说它长在松林附近,能止血还能编席。”
林砚刚把铜铃擦拭干净,铃身的月纹在晨光下泛着冷光,闻言转头把药谱揣进怀里,又拿起墙角的小锄头——锄头柄是苏婉当年用过的,包着层磨软的棉布:“带上小锄头,若找到青禾草,挖几株移栽到药田,以后用着也方便。”阿苗点头,从竹架上取下小竹篮,刚拎起,几只月灵蛊就慢悠悠地爬进来,蜷在篮底,像是要跟着一起去。她笑着摸了摸最前面那只:“你们也想帮忙?那就跟着吧。”
两人锁好婉居门,往谷西走。沿途的竹林渐渐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成片的松林,松枝层层叠叠,把阳光滤成细碎的金斑,落在地上厚厚的松针上。踩在松针上,“沙沙”的声响很轻,混着松脂的清香飘来,偶尔能看见几丛淡黄的野菊,开在松林边缘,风一吹,花瓣落在阿苗的袖口。几只灰松鼠抱着松果,蹲在高高的松枝上看他们,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见两人没靠近,又捧着松果啃了起来,碎屑掉在地上,引得竹篮里的月灵蛊轻轻动了动。
走了约半个时辰,林砚怀里的铜铃突然轻轻颤动,接着飘了出来,蓝光朝着松林深处晃了晃,渐渐变亮。“应该快到了。”林砚加快脚步,跟着铜铃往深处走。穿过一片半人高的蕨类植物时,阿苗不小心被蕨叶勾住了衣角,她低头整理时,忽然看见前方的坡地上,冒出一片淡青色的草——草株不高,叶片呈长椭圆形,边缘带着细密的锯齿,叶片背面泛着浅白,风一吹,整丛草轻轻晃动,像片淡青的波浪。
“是青禾草!”阿苗快步跑过去,蹲下身对照药谱上的绘图——药谱里画的青禾草,叶片纹路、叶柄长度,都和眼前的草一模一样。她小心地掐断一片叶柄,透明的汁液立刻渗了出来,沾在指尖,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一点也不刺鼻。林砚也蹲下来,用小锄头轻轻拨开草旁的土,根须细细的,缠着湿润的黑土,显然长得很茂盛。
草丛间,立着一块褪色的松木木牌,木牌上长了层薄薄的绿苔,苏婉的字迹虽淡,却依旧清晰:“青禾草汁可止外伤出血,全草晒干后捶软,可编草席,铺于竹床防潮,护谷中人安寝。”阿苗用指尖拂去木牌上的苔衣,字迹更清楚了,她抬头对林砚笑:“母亲连用法都写得这么细,怕我们不知道怎么用。”
林砚拿起小锄头,在几株长势最壮的青禾草旁轻轻挖了起来,动作很轻,怕伤了根须:“移栽到药田,以后要止血、编席,直接采就行,不用种来松林。”他把挖好的青禾草小心地放进竹篮,用阿苗随身带的粗棉布裹住根部,避免土块掉落。阿苗则摘了几片新鲜的嫩叶,放进药谱的夹页里:“先试试止血效果,正好验证一下母亲说的对不对。”
正准备返程,阿苗转身时没注意身后的松枝,指尖被松枝上的尖刺划了一下,细细的伤口立刻冒出了血珠。“小心点。”林砚连忙拿出帕子,阿苗却摆了摆手,从药谱里取出刚摘的青禾草叶,揉了揉,让汁液渗出来,然后敷在伤口上。不过片刻,伤口的疼痛感就消失了,再看时,血已经止住了,只剩下一点淡红的痕迹。“真管用!”阿苗惊喜地说,又摘了几片叶子,放进随身的小布包里,“以后去谷里巡查,带着这个,再碰到磕碰,就能直接用了。”
回到谷南药田时,夕阳已经开始西斜。两人在护脉草旁的空田垄上,挖了几个浅坑,把移栽的青禾草放进去,填上土,又从带来的水壶里倒出寒月泉水,慢慢浇透。林砚从怀里摸出炭笔,在新的木牌上写了“青禾草”三个字,然后系上红绳,插在田垄边:“这样下次来,一眼就能找到。”阿苗则翻开药谱,在青禾草那页的空白处补记:“谷西松林深处坡地有青禾草,叶片淡青带锯齿,汁可止血,全草可编防潮草席,已移栽五株至药田。”
夕阳把药田染成暖橙色时,两人坐在田垄边的竹凳上,看着新栽的青禾草在风里轻轻晃动,叶片上的水珠反射着夕阳的光。阿苗抱着膝盖,轻声说:“母亲留下的这些草药,不光能护我们的身子,还能护着寒月谷的日子,真好。”林砚点头,摸出怀里的药谱,翻到最后一页——那里还留着几页空白:“下次咱们试试用青禾草编席,先采些晒干,捶软了编,铺在婉居的竹床上,正好梅雨季要来了,能防潮。”
风里飘着松脂的清香与青禾草的淡香,竹篮里的月灵蛊爬了出来,趴在新栽的青禾草旁,用小小的触角碰了碰叶片,像是在守护。寒月谷的草药名录上,又添了“青禾草”一笔——而苏婉留下的那缕药缘,还在这些寻常的日子里,慢慢延续着,像药田里的草,一天天生长,愈发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