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厌听闻凌栖迟那近乎疯狂的提议,剑气本能地一荡,却又被他强行压下。
他看向凌栖迟,只见她那双眸子在昏暗光线下熠熠生辉,有一种狂热与冷静交织的光彩。
“如何做?”他没有质疑,直接问方法。信任,在此刻无需多言。
“简单,借力打力,坐山观虎斗!”凌栖迟语速极快,手下动作更快。她一边凭借灵活身法躲避着阴蚀雷鳗越发狂躁的攻击,一边从储物戒中掏出各种零零碎碎的材料——几块品质不高的雷属性灵石、一些刻画着基础符文的兽骨、甚至还有之前没用完的、散发着微弱灵力波动的药渣。
“帮我挡住它三息!”她喝道。
闻厌毫不犹豫,剑指一并,残存的剑气不再追求杀伤,而是化作一道道坚韧的丝线,交织成网,不求伤敌,只求迟滞阴蚀雷鳗那庞大的身躯,为凌栖迟争取宝贵的时间。
凌栖迟双手翻飞,如同穿花蝴蝶。她将那些材料以某种奇异的规律,迅速布置在雷泽灵乳残洼的周围,并巧妙地引动洞穴内原本就存在的稀薄雷煞之气。
一个简易的“引雷聚煞阵”雏形瞬间成型。此阵功效单一,便是将阵眼处的灵乳气息与阵内雷鳗的妖气混合,并加以放大,同时,她还将阵法脉络悄然连接到了洞穴顶部结构最脆弱的几处节点。
“成了!”凌栖迟低喝一声,阵法微光一闪即逝,隐匿下去。
与此同时,她敏锐地感知到,头顶上方的沼泽水流传来剧烈的扰动,两道强横的元婴气息如同巨石坠入水面,正迅速逼近洞穴入口!
时机到了!
凌栖迟眼中厉色一闪,从玉瓶中倾倒出小半勺珍贵的雷泽灵乳,并未自己服用,而是用灵力包裹,化作一道乳白色的流光,并非射向阴蚀雷鳗,而是精准地甩向了洞穴入口上方的岩壁!
灵乳那精纯温和又充满诱惑的气息瞬间在洞穴入口处弥漫开来!
“嘶吼——!”
阴蚀雷鳗本就因领地被打扰、宝物被窃取而暴怒,此刻见最后一点精华竟被“扔”向入侵者来的方向,彻底陷入了疯狂。
它那冰冷的瞳孔瞬间赤红,放弃了纠缠不休的闻厌和凌栖迟,庞大的身躯立而起,周身阴蚀雷光凝聚,巨口张开,一道混合着淤泥腐蚀之力和狂暴阴雷的毁灭性灵力洪流,咆哮着轰向洞穴入口!——它要将所有胆敢觊觎它宝物的入侵者,连同那点被‘浪费’的灵乳,一起湮灭!
就是现在!
凌栖迟在雷鳗发动终极一击的瞬间,指尖掐诀!
“阵起,爆!”
那简易的“引雷聚煞阵”被她瞬间引爆!并非为了杀伤,而是为了放大和扭曲!阵法之力将灵乳气息与雷鳗的狂暴妖气混合,如同一颗投入水面的巨石,产生了剧烈的灵力涟漪,狠狠冲击在洞穴顶部的脆弱节点上!
“轰隆隆——!”
本就因上方元婴降临而结构不稳的洞穴顶部,在这内外夹击之下,轰然塌陷!大块大块的岩石混合着浑浊的泥水,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而也正是在这塌陷发生的同一时刻,那两名黑袍元婴护卫,恰好循着最后感应到的波动,破开沼泽淤泥,出现在了洞穴入口处!
他们看到的,是迎面而来的、阴蚀雷鳗含怒发出的毁灭性灵力洪流,以及头顶骤然塌陷的巨石泥浆。
“混账。”
“小心!”
两名元婴护卫又惊又怒,仓促间只得全力撑起护体灵光,各展手段抵御这突如其来的双重打击。幽暗的灵力与阴雷洪流、塌陷的巨石狠狠撞在一起,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整个地下洞穴剧烈摇晃,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塌。
而始作俑者凌栖迟和闻厌,在引爆阵法的瞬间,便已使用那枚得自天工府的“封魔殿守护令”!
空间之力波动,两人的身影瞬间从混乱的洞穴中消失无踪。
……
短暂的传送眩晕过后,两人已身处天工府那熟悉而空旷的偏殿之中。
“安全了,至少暂时。”凌栖迟松了口气,后背渗出些许冷汗,刚才的冒险着实是在刀尖上跳舞。
闻厌稳住身形,环顾四周,确认无虞后,看向凌栖迟,眉头微蹙:“你以自身为饵,过于行险。”语气虽淡,却带着一丝不赞同。
“富贵险中求嘛,闻大师兄。”凌栖迟浑不在意地摆摆手,随即神色一正,“快!敛息符!”她毫不停歇,立刻掏出两张高阶敛息符,递了一张给闻厌。
闻厌接过,依言拍在身上,同时问道:“接下来,你待如何?”
“等等。”凌栖迟一边将敛息符拍好,一边闭眼感应着,实则是在关注直播间反馈,估算时间。
“等他们打起来,打出真火,我们再回去‘劝架’。”她狡黠地眨眨眼。
闻厌瞬间明了其意:“坐收渔利。”
“没错!”凌栖迟咧嘴一笑,“通过守护令,我们可以短暂返回,但停留时间有限,且出去时会回到原坐标附近。时机得掐准了。”
直播间内,观众们看得热血沸腾:
“好一招祸水东引!这下够那俩老小子喝一壶了!”
“那雷鳗疯了。这威力,元婴硬接也够呛。”
“娃娃算准了时间啊,这传送溜得恰到好处。”
约莫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凌栖迟感觉外界战斗的余波似乎达到了一个高潮,“走!回去捡……呃,回去看看情况!”
她看向闻厌,闻厌微微颔首,已是蓄势待发。
再次激发守护令,空间转换。
两人重新出现在那片已近乎半毁的地下洞穴中。他们出现的位置,恰好是一堆坍塌的巨石后方,气息被敛息符完美掩盖。
眼前的景象颇为惨烈。
洞穴扩大了近一倍,顶部破开一个大洞,浑浊的天光透入。泥水混合着碎石遍布,那头阴蚀雷鳗身上多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鳗血染黑了大片水域,气息萎靡了不少,但凶性不减,依旧疯狂地扭动攻击。
而那两名黑袍元婴护卫,情况更糟。一人左臂不自然地扭曲,气息紊乱,显然在最初的遭遇战中吃了大亏。另一人看似完好,但脸色苍白,操控着一面黑色小盾,抵挡着雷鳗主要的攻击,灵力消耗巨大。
双方都打出了真火,招招致命。
“打!使劲打!”凌栖迟躲在石头后,看得津津有味,暗中传音给闻厌。
闻厌凝神观察片刻,传音道:“雷鳗伤重,但凶性未减。两名元婴,一伤一疲,久战不利。”他精准地点出了战局关键。
“没错!”凌栖迟兴奋地接话,“不过,这样下去,那俩元婴估计能耗死这大泥鳅,这可不是我们想要的两败俱伤。”
她眼珠一转,那“狐狸分饼”的坏心思活络起来。
“闻大师兄,你看,现在那条泥鳅好像稍微占了点上风,把那个受伤的护卫逼得挺紧。”凌栖迟观察着战局,“我们得帮帮‘弱势’的护卫大哥,让他们势均力敌才行。”
闻厌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略一沉吟:“平衡战力,使其两败俱伤。可。”他认可了这个策略,随即问道,“需我如何配合?”
“暂时不用你出手,看我的!”凌栖迟摸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她之前炼制的失败品‘心浮气躁散’,效果单一,就是能让人在运功时,心神产生烦躁感,平时鸡肋,此刻却有大用。
她看准时机,在那名受伤护卫正全力凝聚法术,准备配合同伴反击时,指尖一弹,药粉,混在弥漫的尘埃和混乱灵气中,悄无声息地沾到了他的袍角。
药力极轻,甚至算不上毒,但就在那护卫法术将发未发的关键点,他心头没来由地一躁,灵力运转出现了滞涩。
高手相争,只差毫厘。
就是这一丝滞涩,让他的法术慢了半拍,与同伴的配合出现了一个微小的空档。
阴蚀雷鳗战斗本能极强,立刻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巨尾带着万钧之力,猛地扫向那名受伤护卫。
“噗!”
护卫仓促变招,虽避开了要害,却被鳗尾狠狠擦中,护体灵光瞬间破碎,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撞在岩壁上,鲜血狂喷,气息瞬间跌落谷底,眼看失去了大半战斗力。
“嗯,这下平衡多了。”凌栖迟满意地点点头。
那名完好的护卫见状,又惊又怒,攻势更猛,试图尽快解决雷鳗。
凌栖迟又看了一会儿,摇摇头:“不行不行,现在这个完好的护卫大哥又太猛了,你看他把泥鳅逼得节节败退,鳞片都打飞好几片了。泥鳅兄顶住啊!我们来助你!”
这次,她换了一种方式。她悄悄祭出那面‘众生心念幡’,此刻幡内灵力近乎枯竭,但她还是挤出了一丝微弱的、代表‘迟钝’和‘判断失误’的情绪念头,混合着一丁点之前收集的‘狂躁’情绪,如同无形的涟漪,精准地笼罩向那名完好护卫。
这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微妙的精神干扰。
那护卫正一剑斩向雷鳗七寸,剑光凌厉,眼看就要得手。忽然,他脑海中莫名闪过一个念头:“这一剑会不会是虚招?它是不是要喷毒?”这念头来得毫无缘由,却让他的剑势下意识地收回了三分力道,变刺为守。
阴蚀雷鳗可不懂什么虚招实招,它只感觉压力一轻,立刻本能地一缩头,躲过了要害,随即喷出一大口蕴含着阴蚀之力的粘稠黑雾。
护卫因刚才那莫名其妙的迟疑,闪避稍慢,被黑雾边缘扫中,护体灵光顿时发出‘滋滋’的腐蚀声,灵力运转也微微一滞。
“嘿嘿,这就对了嘛!”凌栖迟看得眉开眼笑,“有来有回才好看!”
她就如同那个最狡猾的狐狸,一会儿偷偷给护卫下点“绊子”,一会儿又给雷鳗送点‘狂躁’buff,精准地维持着战局的平衡,让双方不断添上新伤,灵力如同开闸洪水般消耗。
闻厌在一旁看得默然无语。他一生练剑,讲究的是正面破敌,何曾见过如此……“别致”的战斗方式。但不得不承认,效果极佳。
这场惨烈的消耗战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
最终,在凌栖迟又一次“恰到好处”的干扰下,那名本就受伤不轻的护卫,在躲避雷鳗攻击时,脚下因灵力不济,踩碎了一块松动的岩石,身形一个踉跄。
阴蚀雷鳗抓住这致命破绽,蓄力已久的巨口猛地噬咬而下。
“不——”那名完好的护卫目眦欲裂,想要救援却已不及。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那名受伤护卫连同其护身法宝,被雷鳗一口咬断,当场殒命!
而雷鳗也因这全力一击,耗尽了最后的力量,被那名完好护卫含怒一剑,狠狠斩在了头颅与身躯的连接处,几乎将其斩断。
“嘶……”雷鳗发出一声凄厉绝望的哀鸣,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了几下,挣脱剑锋,化作一道暗淡的雷光,撞开侧面的岩壁,遁入地下暗河,消失不见,只留下满地狼藉。
那名仅存的黑袍护卫,拄着剑,剧烈喘息着,他同样身受重伤,灵力枯竭,看着同伴的尸体,眼中满是悲愤与疲惫。
就是现在。
凌栖迟和闻厌对视一眼,从藏身处冲出。
那护卫察觉到动静,骇然回头,只见两道身影疾扑而来!他刚经历死战,反应慢了何止一拍!
闻厌虽重伤未愈,但此刻对付一个油尽灯枯的元婴,已是足够。剑气如虹,瞬间封住其周身大穴,废其丹田,一剑毙命。
凌栖迟则动作麻利地开始摸尸,首先目标就是那名死去护卫的储物戒和完好的黑袍护卫身上的储物袋。
然而,就在她的手触碰到那些储物法器的瞬间——
“嗤,嗤!”
两缕青烟冒出,两名护卫身上的储物戒指、储物袋,甚至连他们使用的那面黑色小盾和罗盘法宝,都开始迅速自燃、融化,化作飞灰。竟是设置了极其恶毒的禁制,一旦主人死亡或失去意识,便自动销毁。
“该死!”凌栖迟忍不住低骂一声,心疼得直抽抽。到手的鸭子飞了!
只有那面之前用来追踪的‘窥虚镜’罗盘,因为被那护卫一直握在手中催动,并未销毁。凌栖迟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捞了过来。
她掂量着这唯一的战利品,自我宽慰道:“算了,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有总比没有强,不亏。”
几乎在同一时间,正在调息压制寂灭雷核的玄袍青年睁开双眼,眼中爆发出滔天怒火。
“废物!”他感应到护卫的魂灯熄灭,也顾不得调息,袖中一枚刻画着复杂符文的骨符捏碎。
狂暴的空间之力瞬间包裹住他,目标直指魂灯最后指示的方位。他要亲自出手,将这个屡次坏他好事的人,挫骨扬灰。
就在玄袍青年凭借秘宝跨越空间,带着无尽杀意出现在那半毁洞穴上空的刹那——
凌栖迟已拉着闻厌,再次使用天工府守护令。
空间波纹荡漾,两人的身影在玄袍青年那几乎要喷出火的注视下,变淡消失。
只留下满地狼藉,两具尸体,以及尚未散尽的雷泽灵乳的勾人余韵。
玄袍青年立于虚空,看着空荡荡的洞穴,感受着那迅速消散的空间波动,胸中怒火翻腾,却无处发泄。
而此刻的凌栖迟和闻厌,已再次回到了安全的天工府偏殿。
凌栖迟抛了抛手中那面侥幸保存下来的‘窥虚镜’罗盘,虽然大部分战利品没了,但解决了追兵,得了点小彩头,还差点把玄袍青年气死……
“嗯,这波不亏。”她很满意,仔细端详起罗盘,指尖拂过上面玄奥的纹路,“巴列巴,扫描一下这玩意儿。玄袍青年手下的东西,总感觉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