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府偏殿内和平美好,光线柔软,时间仿佛凝滞。
凌栖迟毫无形象地瘫坐在蒲团上,指尖跳跃着一簇火焰,她百无聊赖地将其捏成小鸡、小鸭、蝴蝶、甚至花朵的形状,又看着它们溃散成点点火星。
“无聊啊——”她拖长了调子与巴列巴神识交流,“巴列巴,镜子扫描出结果没,别只收积分不干活呀”
“行了‘窥虚镜’解析完毕了。就一个功能,追溯灵力本源或者血液残留,另外检测到追踪印记,已经抹除掉了”
“就知道那家伙的东西没这么好拿,还带反向追踪的。”她随手将窥虚镜丢进储物戒角落,转向旁边正在闭目调息的闻厌。
他周身剑气内敛,面色仍有些苍白,但气息已平稳许多。那身染血的白袍换了,依旧是素净的款式,衬得他眉眼间那点朱砂痣愈发显眼。
凌栖迟看得手痒,指尖丹火“噗”地凝成一根细针,悄咪咪地朝那朱砂痣探去,就想看看戳一下,这人会不会破功。
就在火针即将触及的前,闻厌眼皮都未颤动,两根手指精准地夹住了那缕躁动的火苗,轻轻一捻,就溃散成一缕青烟,消失无踪。
“精力过剩,不如练功修炼。”他淡淡开口,睁开眼,目光落在凝出的张牙舞爪的火猫上,“凌栖迟,你的丹火化刃尚可。”
凌栖迟刚想翘起尾巴,就听他后半句跟了上来:“就是这形态,丑得别致。与其天天捏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不如炼柄实刃。”
凌栖迟手里的火猫散了,她痛心疾首:“闻厌,闻大师兄。你居然想让我一个柔弱丹修,去干打铁的糙活?多影响我文静乖巧的小师妹的形象!”
“你何时文静乖巧过?”
凌栖迟凑近一步,盯着他,眯起眼:“你这么积极地劝我炼实刃……该不会是,怕我哪天火候到了,超过你吧,有紧迫感了,有压力了?”
闻厌迎着她的目光,不闪不避“你想多了。”
“是吗?”凌栖迟不肯罢阳指尖几乎要戳到他鼻子上,“那你为何对我的修炼之事这么上心?这可不像你‘掉牙小剑仙。”
闻厌静默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掂量她这番话里有多少胡搅蛮缠。
“说完了?”他语气依旧平淡。
凌栖迟气势正盛,下巴一扬:“暂时就这些!”
“好。”闻厌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条理清晰得让人火大,“第一。”
闻厌抬眼,目光扫过她因为激动而微红的脸颊,“流云宗上下,除了凌衍师兄,大概没人会觉得你需要形象。”
凌栖迟:“……”
“第二,正因你总想着省力,才更该炼实刃。虚刃耗神,久战必亏。若有实体为基,心神消耗大减,你才有余力去想更多……比如,怎么更省力地阴人。”
凌栖迟眨眨眼,火气稍微降了点。好像……有点道理?
“第三,”闻厌的目光终于落在她那双因为不服而瞪得溜圆的眼睛上,语气里似乎带上了“你没见识”的意味,“谁告诉你,实刃,就只能笨重地砍人?”
他顿了顿,才抛出关键:“古籍载,上古有器修,专以‘情绪’为材。你那面众生心念幡,灵性已成,正是绝佳的器灵雏形。若能寻得‘万象辉石’为载体,炼制成刀,则可虚可实,形态由心。它可以是刀,是鞭,是针……甚至,变成你刚才的小玩意儿。”
凌栖迟脸上的不服瞬间凝固,眼睛“唰”地亮了!
情绪为材,念力做刃,幡做器灵?
但她嘴上哪肯轻易认输,强自争辩道:“……哼,就算你说得天花乱坠,那什么万象辉石,一听就是稀世奇珍,能不能找到还两说呢。为了个没影的东西浪费口水……”
“七情谷。”闻厌吐出三个字,打断她的强词夺理,“据闻,那里或有。”
凌栖迟。她瞪着闻厌,对方依旧那副八风不动的死样子。她心里明明已经觉得这主意妙极了,但就是不想这么轻易被他说服。
“……知道了知道了!”她有些气闷地转过头,假装去翻找地图,“就你懂得多!等我找到万象辉石,炼出绝世好刀,第一个拿你试刀!”
闻厌看着她故作忙碌、连发梢都写着“我不服但我心动”的背影,洒然一笑。
“嗯,随时恭候。若能砍中,便算你出师。”
凌栖迟翻地图的动作一顿,没回头,但哼了一声,算是达成了共识。
路线既定,两人便不再多言,各自打坐调息,直至灵力与伤势恢复得七七八八,偏殿另一侧的光门忽然传来一阵涟漪荡漾。
凌栖迟警觉地抬头望去,手下意识按在了储物戒上。
只见光门中,先是探出一个毛茸茸、黑乎乎的脑袋,接着是整个壮硕的身躯——赫然是一条体型堪比小牛犊的黑犬……不对,看那桀骜的眼神和竖起的尖耳,更像是……
“唉,闻厌,你看那边,”凌栖迟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人,压低声音,“好像来了一只大黑……犬?”
她话音未落,那“大黑犬”猛地转过头,一双凶戾的兽瞳瞪了过来,口吐人言,声如闷雷:“放屁!老子是狼!幽冥狼族少主,黑煞。”
凌栖迟:“……”哦,想起来了,是在天工府最终试炼里见过一面的那个妖修,好像确实有块令牌。
黑煞环顾了一下空旷的偏殿,鼻子里喷出一股带着硫磺味的气息,自顾自地走到一个角落,趴了下来,开始舔舐前爪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显然也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战,躲进来避难的。
凌栖迟看着这幕,忍不住传音感叹:“这天工府前辈是开了家诸天万界连锁客栈吗?令牌就是房卡,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闻厌瞥了一眼龇牙咧嘴舔伤口的黑煞,目光在伤口上停留,随即收回,看向凌栖迟。他注意到她刚才因黑煞出现而凝聚火焰刀刃的速度,比平时慢了,刀刃边缘的火星也比往常更散乱。
“看够了?”他忽然开口。
凌栖迟一愣:“啊?”
“调息。一个时辰后,练刀。”他闭上眼,声音不容置疑。
凌栖迟脸上的好奇瞬间僵住:“……啊?为什么是现在?有外人在呢,多不好意思。”
“正因有外人在,才更需尽快掌握自保之力。你方才凝刃,比应对雷家弟子时慢了半息,刃锋灵力逸散逾一成。若他是敌人,此刻你已受伤。”
凌栖迟:“……”她仔细回想,好像……是有点慢?
“丹火化刃,基础不牢,形散神涣。”闻厌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剑修对兵刃之道近乎本能的严苛,“既决定炼实刃,更需明了‘刃’之根本。从今日起,每日加练劈、砍、撩、刺四个时辰。”
凌栖迟眼前一黑,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未来暗无天日、手臂酸软抬不起来的悲惨生活。
“闻大师兄,我觉得吧,咱们可以先去找材料……”
“练完再去。否则,以你目前控火之能,找到万象辉石亦是浪费。”
“我可以用丹药弥补……”
“基础不足,丹药如沙上筑塔。”
“……闻厌你是不是故意的!”
“嗯。”他坦然承认,终于睁开眼看着她,眼底是一片清冷的认真,“故意想让你,活得久一点。”
凌栖迟:“……”
她所有插科打诨的话都被这句堵在了喉咙里。她恨恨地瞪了一眼那个已经进入严师模式的剑修,认命地凝聚出火焰大刀,走到空地,有气无力地开始第一万次劈砍。
偏殿内,一时只剩下火焰破空的呼呼声,某狼舔伤口的窸窣声,以及凌栖迟内心疯狂吐槽的无声呐喊。
直播间内,弹幕悠悠飘过:
“啧,闻小子这师尊瘾不小啊。”
“娃儿,认命吧,哪个刀修不是从劈柴开始的?”
“话说,那黑狼少主看起来挺富啊,皮毛油光水滑的……”
“前面的,你眼神不对劲!”